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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南墙/公主平妻

佚名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人人都说青阳公主刁蛮任性,死缠烂打要嫁给纪琅大将军。他们不知道,和离之后,大将军跪在青阳门前淋了一夜的雨,求她回去……

主角:纪琅青阳公主   更新:2022-09-13 03: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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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纪琅青阳公主的其他类型小说《暗夜南墙/公主平妻》,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人人都说青阳公主刁蛮任性,死缠烂打要嫁给纪琅大将军。他们不知道,和离之后,大将军跪在青阳门前淋了一夜的雨,求她回去……

《暗夜南墙/公主平妻》精彩片段

醒木一敲,说的是少年将军纪琅扬名立万;二敲,说的是纪琅将军凯旋归来得青阳长公主青眼;三敲,说的是那青阳长公主刁蛮任性,硬是要嫁给纪琅将军……

一旁的秋儿越听脸色越绿,一双眼睛偷偷打量着我,声音都开始颤抖了:「长,长公主,那群刁民都是胡说八道的,您……」

我挥了挥手,将手里那粒花生红色的外皮摩挲掉,扔进了一个海碗里:「纪琅什么时候来?」

我嚣张跋扈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压根就不在乎坊间那些人说的话。唯一能拨动我心弦的,唯有「纪琅」二字。

秋儿看了看日晷:「纪将军应该快下早朝了。」

成婚半年以来,这是纪琅第一次邀我听戏。所以,哪怕是他过了约定的时辰,我也会等。

我低头继续剥花生,直到海碗已经装满了花生粒,我等的人才推开了门帘。

少年弱冠又二,眉眼间凝着寒意。看向我的时候,微微拧了拧眉,眼底那抹不耐烦一闪而过。

要不是我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大概也不会觉察出那份掩藏的情绪。

低垂下眼睑,我将那个海碗推了过去。

纪琅以前挑嘴,吃花生总是要把那层红色的外皮去掉。我等了他半个时辰,剥了一大碗,就等着这一刻欢欣鼓舞地递给他,再说上一句:「夫君,尝尝看。」

我今日花了很久来打扮,点了桃花花钿,用了青黛,抹了绛唇。声音放柔了许多,望向他的时候也学着嬷嬷教的那样,眼眸含光,欲说还休……

纪琅嗤笑一声,压根没有看我:「让长公主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看着他挺拔的背脊,嘴角的弧度几乎有些控制不住——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这么优秀的男儿,是我的夫君。

「今日请长公主来,听一场戏。」他坐在雕花木椅上,神色淡淡。

说书人退了场,换上了涂脂抹粉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开唱,开口我便知道纪琅想让我听的是什么。他们演的,是前朝昆阳公主无所出,最后驸马娶了平妻的事情。

不用秋儿提醒,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身旁坐的是我心悦的少年,他素来不喜我,这我知道。但断没有想过,他会这般折辱我。

无所出。无所出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从不曾踏足过我的院子吗?

我低着头,生生将那一口气咽了下去。我不想和他争吵,至少不能在这熙攘的酒楼里争吵,否则传出去了,皇弟又会找他的麻烦。

台上一曲终了,纪琅低头看向我,语气很冷:「长公主觉得如何?」

「很好看。夫君的邀约让我很欢喜。」我仰着脸,装作不解其意的模样。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这般会装傻充愣,纪琅愣了片刻,向来淡漠的眉眼少见地添了一丝呆滞。

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径直拂袖离去。

我沉默地坐在那儿,低头看了看那一碗我精心剥好的花生——他一颗也没有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回去吧。」我伸手撑着八仙桌,才堪堪稳住身形。



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纪家除了纪琅,还有纪老夫人。几乎是我一回来,她便喊我去了纪家宗祠。

当着纪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也不喊我跪下,也不让我坐着。我行过礼之后就呆站着,然后听她念念有词,说纪琅年幼丧父丧兄,十四岁孤身一人入军营,二十岁一战成名……

她说尽了纪琅当初的不易。这些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

纪琅在边疆里摸爬滚打的那些岁月,我都通过书信了解到了。信里的少年满腔骁勇与豪情,细说大漠的血色,甚至是兵刃刺进肉体的声音。

信的末尾,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东西会吓着深闺的姑娘,又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莫怕,我武艺高强,定会护着你的。」

人常说,见字如面。我默默背出了那句话,我能想象得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卸了一身银甲,在烛光下抬笔的时候是何等的温柔。

如果,那些信,是写给我的就好了。

只可惜,不是。

纪琅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的时候,每一封寄来皇都的信,那些毫不含糊的爱意,都不是属于我这个青阳长公主的。

我只想一想,就觉得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了一般,胸口发闷,疼得厉害。

太疼了,以至于我的脸色很不好。纪老太太越说越起劲,我却只能模糊听清三个字——无所出。

瞬间反应了过来,我用指甲狠狠掐进手心才克制住语气:「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夫君的意思?」

利用无所出这件事情,想要纪琅娶平妻。这究竟是谁的主意。是纪家的人,还是纪琅自己?

我心里一片悲凉,却也清醒地知道——就算不是纪琅自己的想法,他把我带去茶楼听那出戏,就足以证明他的态度。

他从来不在乎我。

他是天底下最肆意的少年,以为我绑住了他的一辈子,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我,想要为自己失去的自由和情爱讨回公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得到了答案。

纪老太太声色俱厉:「无所出犯了七出里的条例。琅儿没有休了你,已经是你的福分了。现在不过是娶个平妻,你还想阻拦不成?」

我盯着她那张满脸沟壑的脸看了半天,笑了,越笑声音越大,到后面几乎是控制不住笑出了眼泪。

成婚的半年里,我在纪家伏小做低,于是有些人就真的以为我好欺负。比如说,此刻的纪老太太。

这不行。我爱纪琅,所以他可以欺负我。但是其他人,不能不把我当作一回事。

「纪老太太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扬眉扫了一眼那些牌位,声音更冷,「本宫是大晋的长公主,封号青阳。当今天子,是我的胞弟。你觉得,我阻拦不了?」

纪老太太脸色铁青,气得以杖敲地,倒竖眉眼:「好好好,既然长公主觉得是我们纪家委屈你了,我这就让纪琅休了你!」

我这半年里没少讨好她,不过忤逆了这一次,她就干脆和我撕破脸皮。

纪家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纪老夫人若是做得到,便尽管去吧。」我不欲与她多说,只冷下了脸,「纪琅回皇都不过半年,朝堂之上那些巴结他的人,还存了五分情面是给我青阳长公主的。你掂量清楚!」

「你让谁掂量清楚?」纪琅的声音又急又气,伴着猛烈的推门声,震得纪老太太都是一哆嗦。

纪老太太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忙不迭地开始告我的状:「琅儿,你听听,这就是你娶的夫人!」

对上纪琅冷漠的眼神,我没由来地想起了当年他寄来的一封信。

他在信里说,大漠的夜很冷,月亮似弯刀,几乎要直直地捅进人的心窝里。

现在,我在纪琅的眼里看到了那轮弯刀。嗯,果然很冷。

可是,当年他说冷,我扎破了手为他缝了一件冬衣,现在我觉得冷了,却换不回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若当年我不曾动心,现在绝不会如此狼狈。

「长公主是觉得,我纪琅借了你的权势?」纪琅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觉得哪怕我否认了,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我一个字。但我还是决心试一试。

「纪琅你听我说。母亲想让你再娶,但我不……」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纪琅冷漠的声音:「我知道。」

我后面半句哽在喉间,再吐不出半个字。

「母亲与我商量过了,你地位尊贵,纪家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若是不愿意,那便和离吧。」

成亲半年来,他就算对我再怎么不耐烦,也从来不会说出和离二字。

我如遭雷劈,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万籁俱静,片刻之后我摇了摇头:「纪琅,你不能与我和离。」

我舍不得。

纪琅冷着一张脸看向我:「说到底不过是惦记我的虎符罢了。好,这个将军的位置,我卸了便是。」

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纪老夫人觉察出不对:「糊涂!将军之位怎么是你说卸任就卸任的?」

纪家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指着纪琅重回了世家之席。我知道,老太太舍不得。

纪琅漆黑的眼眸深如一泓深潭,他望着我,像是在等一句话。

「不……」

刚吐出一个字,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要卸任?不要厌恶我?还是,不要和离?

大概是觉得我眼里噙着泪水的样子很可笑,纪琅抿了抿嘴,破天荒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垂下眼眸,甩了甩袖子,走了。

他走得倒是潇洒,留下我和纪老夫人面面相觑。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纪老夫人。」我冷下了脸色,「其他的话我不想多说。你打听打听青阳长公主这五个字吧。再好好想想。」

在纪琅大将军没有回京都的时候,人人都知道青阳长公主的名号。让我威名远播的,除了皇亲国戚的出身,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抛弃了原本的驸马张子栋,第二件,是强嫁纪琅。

这两件足以成为坊间的笑料,不知道被人编了多少信口雌黄的风月佳事。

人人都在可怜纪琅将军被迫迎娶一个不守妇道的公主……

我与纪琅成亲的那一天,张子栋和林瑶偷偷托人送了一封书信,只有「抱歉」二字。我就着摇曳的烛火,将那封信烧得干干净净。

这句道歉,我受之有愧。

退一万步来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哪怕外人再怎么揣测,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能嫁给纪琅,我是欢喜的。

况且,张子栋和我,半分感情也没有。与其将他和我绑在一起,毁了三个人,不如我出面做这个恶人。只是,我和他们的计划,半个字也不敢告诉纪琅。

那个提着长枪在边疆浴血搏杀的少年,一封封地将浸着真情的书信送来京都。给的都是林瑶。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纪琅从小就讨厌我,若是知道那些他像宝贝一样藏着的书信其实都是我写的,他压在高阁妥帖放好的冬衣其实是我缝的,他满心欢喜想要回来娶的林瑶,是我偷偷设计,让她假死和张子栋双宿双飞的……

我不敢想象纪琅的反应。

杀父掘坟的仇,都没有这样过分吧。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些年我从来不敢和他说这些。我害怕他真的厌弃我,害怕会被他恨上。

青阳长公主有朝一日也知道了害怕二字,在深夜里每每想到,便独自一人蜷缩着,吃尽了寂寞夜色的苦。

大概是太苦了,我在一身孤寂中沉沉睡去,竟然梦见了从前。



初见是在宫里的赏花宴上,我那时候不过十五岁,在回廊边看见了纪琅。

十六岁的少年坐在矮矮的假山上头,一条腿曲着膝,另一条随意地荡着,反手撑着身子抬头,正在看屋檐上挂着的那盏琉璃灯。

四下是暗的。琉璃灯明黄色的烛火借着牡丹金纹的罩子映照出暖色,悉数落在他玉刻的脸颊上。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少年居高临下地低头一瞥,那一双凤眸流转出光彩:「你看我作甚?」

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三分傲意。

夜风裹着淡淡的花香袭来,吹动少年的广袖。月白的华服下摆顺着风微微动了动。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动了动。

好容易咽下口唾沫,我振振有词:「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都是傲气的人,断没有会让自己吃亏的道理。于是我和十六岁的纪琅就这样,一个坐在假山上,一个站在假山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斗起来。

说来可笑,我这样背不出诗文的人,到现在为止还将那场幼稚的口角记得清清楚楚,一句都没有忘记。

也就始终记得纪琅最后冷哼的那一句——半分姑娘的模样也没有,谁若是娶了你,必然是要日日争吵,家宅不宁的。

他说错了。

娶了我这半年,他几乎没有和我说过话,哪儿来的日日争吵呢?

但经过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争吵,我和他算是结下了梁子。之后每月的斗文会上,他一个武将之后竟然也次次参加,回回只为了挑我的刺。

真是小气至极的男人。

我那时候还以为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法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我发现——他对另一个女子有多么的体贴。

林瑶是我的伴读。世家小姐里头,她不算是家世最好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与她交好。毕竟她真的是一个温婉的女子,我这样粗鲁的人,在她面前都不愿意大声。

所以,纪琅的眼神动辄黏在她的身上,甚至好几次为了看她忘了与我拌嘴的事情,我其实是能够理解的。

但所谓人世,最最可怕最最寻常的,便是『无常』二字。

不过两年的时光,纪老将军和纪家长子都战死沙场。

一夕之间,纪琅从京都小霸王变成了纪家的独苗。更可怕的是,那根独苗还想不开,非要上战场。

当时皇弟已经登了帝位,我也是那人人敬仰的长公主了。听到消息冲到殿前的时候,我气都没有喘匀就发号施令:「不许让纪琅上战场!」

我那皇帝弟弟笑着看着我,然后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他去尝边塞的苦,舍不得他十八岁便要担负起整个纪家……

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我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得很。

于是,我挤出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我要他在宫里陪我解闷!」

不是这样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一句!

我骤然从梦里惊醒,背后已经汗涔涔一片,风一吹,冻得人心都是凉的。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句话说出口之后,纪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脸色铁青,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泛着冷意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长公主把我当解闷的小玩意,我却更愿意征战边疆,马革裹尸。」

我第一反应是不想让他说那句晦气话,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

这一个犹豫,便忘了要解释。

直到纪琅拂袖离开了,我才回过神来想起要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皇弟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皇姐,朕已经允了。纪家军不能无人带领。」

是了,纪家满门英烈,骨子里流着武将的血。我劝不住纪琅,我只会惹他生气而已。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纪琅走了之后,我费尽心思想要拿到边疆的情报,妄图在那里寻得我心仪少年的只言片语。

这样的苦日子持续了两个月,我握着拼凑出来的一点儿微薄的消息沾沾自喜的时候,林瑶一脸不知所措找到了我:「长公主,怎么办?」

我看着她拿出来的那封暗色的信封,上面是好看的正楷,只瞧见落款,我的眼睛就克制不住地红了——纪家二子纪琅。

是纪琅写给林瑶的书信。

5

在我像个傻子一样努力推敲他过得好不好的时候,他给林瑶写了一封信。

林瑶叹了一口气问我:「这心意我回不起,长公主,你想个法子帮我断了吧。」

我捏着那封信,像是握住了少年火热滚烫的心——烫得我指尖发痛,连心也是痛的。

我明明清楚,纪琅温柔的眼神并不属于我,却还是捏得紧紧的,没有松手。

信里是一笔一画都无比珍重。他说了自己的近况,说了自己的抱负。最后一句——若是你不嫌麻烦,能否许我每月寄一封信过来。京都的念想,我不愿断了。

斟酌的字句里,都是小心翼翼。我从没有见过这般谨小慎微的纪琅。想来人在心悦之人面前,都是这般胆怯吧。

那个晚上,我捏着那封信,盯着跳动的红烛一夜未眠。话本里说的剜心之痛,我终于体会到了。

只是,我并没有想该怎样耍手段抢回纪琅,也没有想是否要顺水推舟死了纪琅的那份心。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回信。

我舍不得纪琅难过,舍不得他像我一样,悄悄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音。

于是,在天光乍破的时候,我磨了墨,提起左手,歪歪扭扭地用林瑶的口吻给纪琅回了一封信。信里只说因为不小心伤了右手,所以暂时用左手代替。

想到这儿,我举起左手,借着透进来的点点月光,揉了揉眼角。

我用左手给纪琅写字,写了四年。练出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人都说『见字如面』。我看着他从军营里谁都不服的新兵长成了说一不二的将军。他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骄傲的少年郎。

我和张子栋的婚约被我一拖再拖,为了避开张首辅那个老匹夫的催促,我甚至开始装病。而张子栋就是在进宫看我的时候,撞见了刚从我宫里出去的林瑶。

我没有那么幸运,全然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们两个跪在我面前承认私情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纪琅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想到少年可能会失落,眼眶会泛红。我心里就揪着疼。

不舍得他疼,也不舍得做那棒打鸳鸯的人……最后疼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我甩了甩手,就着将白的天色开始思索起明日早膳该吃些什么。

我没有想到,纪琅会来陪我一起吃早膳。他的衣袍是脏的,神色晦涩难明。看起来,竟然和我这个一宿没睡的人一样,精神很差。

纪琅声音有些哑,却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京都新开了一家醉香楼,长公主……夫人可想去尝尝?」

我惊得一抖,手里的糕点落在了地上。他从来没有叫过我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惊疑之下,我撞见他眼底的那一点凉意。

但是我舍不得拆穿这一点儿脉脉的温情,于是扬了笑脸回应过:「好。」

我不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让软了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但只要他说,我都可以应一声『好』。

醉香楼的饭菜真好吃,桂花糕真甜啊,甜到了我的心底里。

大概是酒酿喝得有些多了,我的头有些晕乎乎的,连带着眼前的纪琅也变得模糊不清。

酒壮怂人胆,我半阖着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往纪琅身上靠。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他不扶住我,我就倒在椅子上。

出乎意料,我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纪琅抱住了我,虽然动作僵硬,但他的身体很温暖。

我似醒非醒地赖在他的怀里,眼神虚虚地看着桌上的白玉杯。

那杯子真好看,那酒壶也好看……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欢喜,因为,我此刻躺在我最喜欢的少年的怀里。

就在我暗暗想着,回去之后要把这间屋子买下来的时候,纪琅突然附在我耳边,问了一句:「当年,林瑶是怎么死的?」

声音低沉,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那些欢喜的心思突然就全部消失了。

装作没有听清楚的样子,我沉沉地闭上眼睛。快点儿睡吧,睡过去了就好了。醒来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晚上可以供我珍藏。

纪琅全然不知道我那点儿可怜的心思,毕竟他的目的就是灌醉我,话语里甚至带上了试探:「一年前林瑶病重,你去看望过几次,我要回来的半月前,她,她便去世了。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

这六个字比我听过的一切诘问指责都要来的可怕。我原以为那一晚用林瑶的口吻给他回信,就已经尝尽了情爱的苦头,没有想到还有比那更苦的。

青阳长公主不该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我猜他其实心中早就生疑了,按捺性子与我委以虚蛇这么久,就是想要查清楚林家庶女林瑶的死因。

我知道,林瑶诈死的这件事我安排得不够妥当,但是我没有办法。

纪琅当时在信上说再有一个月就要回来,甚至欢欢喜喜的准备好要去林家下聘。我迫不得已,才将林瑶的「死期」提前了。

张子栋和林瑶两个临走时笑着向我道谢。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世间的女子,在被爱时,大概是最好看的时候。我发自内心的羡慕。

而我,连个怀抱都是假的。

嗤笑一声,我干脆撑起了身子,踉跄着坐到了纪琅的对面,借着那七分的酒意,把那些不敢说的话,都吐个干净:「纪琅,你心悦林瑶对不对?」

大概是惊愕于我并没有醉,他愣了一会儿才硬邦邦甩下一句:「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问这一句,为什么要亲手把那根梗在我心头的刺拔出来,递给纪琅,让他有机会再伤我一次。

我真傻。傻透了。

模糊了我双眼的,除了醉意,还有温热的液体。我沉思了片刻,冲他摇摇头:「林瑶死了,不是我做的。」

我到底还是骗了他。林瑶已经和张子栋双宿双飞了。就算他真的找到了人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一个伤心人罢了。

纪琅脸色沉了下来:「青阳长公主,我讨厌别人骗我。」

我知道,所以我用左手苦练林瑶的笔迹来给你写信的这件事,会烂在肚子里,死也不会说出去。

我到底是低估了纪琅的执着。三日之后,坊间传遍了他与林家长女林菁的事情,说得有板有眼的。而我,拿到了一封和离书。

真可笑,林瑶他娶不到了,他就娶林瑶的妹妹林菁。哪怕是退而求其次,他都没有想过我。

我不是没有闹过,但是纪琅的侍卫们将我困在别院里,半步都迈不出去。

他如今出息了,连长公主都敢软禁,真是好样的。

娶亲的事情估计已经定下来了,到处都是红色的绸带,看起来很是气派。我盯着那红色的灯笼,百无聊赖地想:坊间又该有新的故事了。比如长公主失宠,再比如纪琅与那林菁是多么好的一对佳偶……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我看着那些拔剑拦我的侍卫们,蹲在院子门口,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悍妒的名声太盛,他终究是害怕的。于是在娶亲的事情尚未有定论的时候,林菁来见了我一面——她是来威胁我的。

林瑶假死的事情,书信的事情林菁全部都知道。都是女子,如何会不知道我那点儿昭然若揭的心思。

于是林菁笑盈盈地告诉我,只要我同意纪琅娶她做平妻,这些事情她就不会跟纪琅透露半个字。

按照我的性子,应该是要跳起来甩她两个巴掌冷笑一声「你做梦」才能泄愤的。但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了。

从被纪琅试探之后开始,我的四肢一直是凉的。大概是因为,心尖尖上的那点儿跳动的爱慕变凉了。

我颔首:「你要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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