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明媚,连姝的心情也如同洒落的金黄一样轻柔了很多,她舒服地微眯着眼,眼睑透光。
今天不用上班、不用看那些千篇一律的文档、不用机械地做一系列文件、不用打理那涂满灰漆一样的人际关系,她只要安安静静做自己就行。
和往常一样,电梯稳稳地落到了一楼,她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小区楼,沿着拐角的路,数过三十四棵绿化树,右拐,径直走过那个热闹的小巷子就可以到她的目的地。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世界翻天地覆,一声巨响以后,人间沸腾,但是她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连姝在坠落的碎裂石板下面弓着身子,她感觉到头上有液体流下来,但是此时此刻也顾不得拂去。
当第一滴落到地上时,她的后背发麻,已经没有知觉。
她下面护着的那个孩子发现了他自己的处境后,由呆滞转为恐惧,他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小孩犹如受惊的小兽一样,不停地发抖,哽咽着喊着妈妈。
连姝这才慢慢感觉到浑身的疼痛,每一个细胞都扯着她的神经,嘶吼着剧痛,尤其是她的小腿以下部分已经没有知觉。
背后的石板,她已经快撑不住了,她看着那个小男孩,拼尽了全身力气,一个一个字咬出来,“别、哭、钻、缝。”
他好像明白了,爬向她撑起的那个洞口,只是她撑开的洞口太小,他缩了身子也没办法出去,恐惧填满了男孩的内心,他无助地开始哭嚎。
绝境里的人力气有多大?
她不知道,只是那一个瞬间,把横在缝隙的手收了回来,单手撑起了能够将她压垮的石板。
小孩的脸已经被泪水糊住,看见那个光亮的地方拼命地往前爬。
在小孩的后脚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她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迎接她的是更沉重的痛楚,她好像要被死死摁到了地下,全身的器官都在被挤压,要爆炸的感觉。
她嗤笑一声,这样的死法,她死后的器官捐赠,不是捐不了啥了,但是应该有些还是可以用的。
希望如此吧。
呼吸变得异常困难,脑子跟要爆炸了一样,身体各处都在报告疼痛,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痛。
听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
可是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突然被揪住,如同被抛下石子的湖面荡出来一圈一圈的波纹,有一层说不清的悲伤在她眼里泛滥开来。
也对,她这辈子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场员工,坐在写字楼里,重复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枯燥又乏味。
她也一直安慰过自己,这样的生活就好了,安安稳稳,平平静静,最后再找个人嫁了,一生平平淡淡就好了。
长相普通,没什么突出的特点,无父无母,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谁会惦记她。
她的一生没有遗憾,又好像写满了遗憾。
就是这样的她,在危机的关头,身体快过了脑子先一步护住了那个小孩。
要么是地震了,要么就是豆腐渣工程。
那个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塌了,还那么快,就在她前面三米处。
就好像上天设计的一般。
她这个时候突然风趣地想,“以后可能要瘸着腿上班了,那群同事一定又会嘲笑”。
或许她会直接没了工作,成为一个可怜兮兮无人照顾的人。
又一个念头产生“可能见不到那些枯燥的文件了”,她居然有些许难过。
不对,是她要死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经历不了那些了。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子的啊。
真是不甘心呢。她的眼泪混着血水滴落下去,冰冷的石板压碎了她最后的留恋。
世界变得冰凉又静寂。
她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地狱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耳边空空的,没人告诉她答案。
……
“滴,滴,滴,成就已达成,已具备神选资格,编号73410正式启动成神计划,特例赋予三号能力`回溯`。祝愿编号73410旅途愉快。”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连姝迷茫地睁开眼,脑子里回荡着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话狠狠地嵌入她的脑海里。
只是每一个词她听得懂,组合起来她就完完全全不懂这是是什么意思。
神选资格?
编号?
成神计划?
回溯?
这些都是什么?
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她定了神,眨眨眼,连姝回顾周围,她整个人惊呆了。
这这这、这是哪里?她不是……死了吗?
和她生活的地方不一样的景色,没有高楼大厦,入目是连绵的绿色,高山耸立,绿树丛生。
所以这是地狱吗?
河水湍急淹过她的膝盖,冰冷的触感唤回连姝杂乱的思绪。她这才注意到她在水里站着。不,准确来说是河里。
耳边嗡嗡嗡的传来一些尖锐急躁的声音,好像叫骂着什么。
她茫茫然寻找声音的来源,直到看见岸边那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少年时,更是止不住发抖,这是来着身体的恐惧。
林伺满脸嘲讽,尖声划破半空直直刺向她,“你个贱奴看什么看,让你停下来了吗?往深处走,快给爷找那块石头,找不到今天就别回去了!你个贱奴!”
连姝感觉浑身冰凉,脚已经麻木,现在她脑子也木木的,什么也不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是死了吗?
身上的触感和颤栗告诉他,她还活着,这感觉过于强烈。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直在冲她吼叫?
她好冷现在,好冷好冷,河水冲打着她的小腿,她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你愣什么愣,想死在这里吗?”
少年嘴角裂开诡异的笑容,“那就去死吧。死了又有谁会在意你呢?”
少年狠狠地挥出手中的石头,石头径直朝她砸来,恍惚间她看见石头上渡着一层白雾,又好像是白光。
下一瞬,额头一痛,她失去平衡,跌入河里,河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
“咕噜咕噜……”
她呛入河水,“咳!咳!…”冰凉的水浪席卷她全身,抽取她浑身的温度和生机。
下一瞬连姝被卷入河中央,随着河水不断翻涌。
如此逼真的感觉,河水将她淹没,吞咽她的肺部、剥夺她的呼吸。
岸上的少年尖锐地叫着:“去死吧,去死吧,贱奴!贱奴!你居然包庇那个贱人,该死!你该死!”
脑中一片刺痛,她昏厥过去。
紧接着是漫长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