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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明末,我是造反钉子户

金黄的鸡翅膀 著

现代都市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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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吴成绵正宇   更新:2023-12-13 07: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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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吴成绵正宇的现代都市小说《穿越明末,我是造反钉子户》,由网络作家“金黄的鸡翅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金黄的鸡翅膀”创作的《穿越明末,我是造反钉子户》小说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我穿越了!一睁眼成为了一名大明军户!我本是一名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村官,没想到遇到穿越这种事,还好巧不巧穿到明末。明朝末期,政治腐败日益严重,官僚体系臃肿冗余,官官相护又互相勾心斗角,皇帝老儿昏庸无度,饿殍满地,百姓流离失所!我看不下去了!推翻封建制服,扭转历史乾坤,想建立红色华夏大地的孩儿们,都随我来!...

《穿越明末,我是造反钉子户》精彩片段


寒光一闪,一颗人头高高飞起,随后是鲜血形成的血柱,“噗嗤”一声从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下了一场小小的血雨。

附近的流民被鲜血溅了一身,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在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滴入鲜血的肉汤,只有寥寥几人疑惑的抬起头来察看。

吴成等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愣在原地瞠目结舌,围在火堆旁的两名边军却扑哧一笑,毫不在意的继续啃着猪肉。

那名夜不收的动作丝毫没有被鲜血影响,一脚将滚落在地的人头踢到一旁,又挥起手中的雁翎刀,将另一个流民的脑袋也斩了下来。

这下子附近的流民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手脚并用的四散而逃,却没有逃远,挤在另几堆流民之中,眼巴巴的看着那架在火上的肉汤锅。

那名边军夜不收赶上一人,一把抓住他乱糟糟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砸晕过去,挥着刀便要砍下。

“住手!”吴成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赶忙起身大喝阻止,腰刀当啷一声拔了出来。

但那名夜不收已经手起刀落斩掉了那个流民的脑袋,扭过头来看向暴怒的吴成,满面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随即又一阵恍然,哈哈笑着解释道:“唔,忘了你们是勤王军了,应当还不知道,朝廷新颁的赏格,斩流寇一级赏银三两。”

那夜不收嘿嘿一笑,将那颗流民的人头提起来,展示一般的伸向吴成:“鞑子一颗脑袋赏银五十两,流寇才三两银子,确实不多,但流寇都是些滥竽充数的废物,没打过仗,饿得四肢软,好杀,也就不计较了,再者说,流寇里头都是些流民,咱们拿流民的人头去领赏,上面的家伙也分辨不出来。”

“这是杀良冒功!这是滥杀无辜!”吴成红着眼睛吼道,绵正宇等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刀站了起来,那两名边军夜不收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起身向同伴靠拢。

那名夜不收皱了皱眉,将人头扔在吴成脚下:“杀良冒功有何稀奇?我大明诸军谁没做过此事?再说了,这些流民反正不是饿死就是要冻死,还不如借人头给咱们领赏钱。”

那名夜不收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向靠拢过来的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继续冲吴成劝道:“小兄弟,你年纪小,没啥经历才有这么大反应,我理解,但是你细细想想,这里四十来个流民,就是一百多两银子,你们这些卫军,一月薪饷不过一石屯粮吧?咱喝了你的肉汤、吃了你们的豕肉,也不多要,和你们六四分,六十多两白银,够你们挥霍多久了?”

“放你娘的屁!”吴成牙呲目裂的破口大骂,紧握腰刀的手指关节渐渐发白:“咱们是兵!是人!为了几两银子滥杀无辜,这是畜牲的行为!”

那名夜不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吴成的辱骂,苦笑着摇了摇头:“啧,小小兄弟,咱是真觉得你小子身手不错,想着他日你要是在卫军里活不下去了,到大同来充个募兵,咱亲自带带你,哪想到你这般不开窍。”

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头,那名夜不收叹了口气:“杀良冒功这事吧,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平日里也没啥人管,最多也就是拖着银子不给,可若是抖了出去,朝廷总得交几个人安抚民心。”

那名夜不收眯了眯眼,扫视了众人一圈:“我听说山西勤王军哗变逃散,有不少人跑去当了流寇,你们这些卫军如此护着这帮流民,定是流寇无疑!”

弓弦忽响,一发羽箭直扑吴成面门而来!

“小心!”好在一旁的绵长鹤警觉,早一刀劈出,将那飞射而来的羽箭击落,而这时,那三名边军夜不收已经嘶吼着扑了上来,以三敌十余人,却毫无惧意,反而战意盎然。

那名夜不收武艺高强,一手骨朵一手雁翎刀,左右开弓砸倒了一名卫军,又砍翻了另一名拦路的卫军,直扑吴成而来,其他两名边军则冲向了绵正宇和岳拱。

他们不愧是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精锐,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看出了吴成、绵正宇和岳拱是这两队不满员的卫军的核心,杀了他们三人,剩下的自然只有溃逃的份。

绵长鹤呼号着扑了上去,但那夜不收没有和他纠缠的意思,侧身一闪避过绵长鹤的腰刀,接着大喝一声全身发力撞在绵长鹤身上,将他撞翻在地,又将手中的骨朵扔向另一名冲来的卫军,逼得他狼狈躲闪,便不再理会他们,继续杀向吴成。

吴成浑身一紧,也断喝一声,冲上前去,挥刀向那夜不收砍去,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响,吴成的腰刀和那夜不收的雁翎刀撞在一起,火花四溅,腰刀应声而断。

好在双刀相撞的反作用力也让那夜不收挥刀的动作微微一滞,没有顺势劈砍而下,刚刚那名躲闪骨朵的卫军已经挺着长矛冲了过来。

那名夜不收只能一脚将吴成踹翻,挥刀拨开长矛,顺势将雁翎刀往上一撩,锋利的刀刃划过那名卫军的喉咙,取走了他的性命。

吴成想要趁机爬起来,但那夜不收已经抢上前来,抬脚狠狠踹出,一脚踹在吴成嘴上,让吴成不由自主打了个旋,又扑倒在地,一张嘴,鲜血混着几颗牙齿滚了出来。

那夜不收赶上前来,一脚踩住吴成脑袋,嘿嘿笑道:“小兄弟,你们这些卫军,再来十个也不是咱们的对手,送你一场富贵你不要,反为了一些贱民丢了性命,你说说,值不值?”

吴成奋力挣扎着朝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道:“呸!爷宁愿为人而死,也绝不做畜牲苟活,杂种,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好,官兵不做做流贼,就别怪咱不客气了!”那名夜不收哂笑一声,将棉甲上的唾沫抹去:“得了,临死跟你说句实话,其实一开始咱三就没准备让你们这些卫军活着,流寇的脑袋也分三六九等,你们这些卫军能算得上流寇的战兵,脑袋比那些流民更值钱!”

说着,雁翎刀高高举起,就要劈砍而下。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凄厉的怪叫响起,一个人影飞扑而来,将那夜不收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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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带着死婴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殿中,飞奔上来用全身力气将那名边军夜不收扑倒在地。

两人滚到一旁,那女子嘶吼怪叫着,挥着拳头乱踢乱打:“他给俺们吃的,你要杀俺们,你们才是贼!”

“哪来的疯婆子?滚开!”女子的拳头对那甲胄齐全的夜不收毫无作用,反倒是激怒了他,爬起身来一刀便捅进了那女子的腹中,顺势搅了一搅。

女子惨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抱住那名夜不收的手臂不放,疯了一般凄厉的狂呼着:“他给俺们吃的!你要杀俺们!你们才是贼!”

“日你姥姥!放手!”那名夜不收拔不出刀来,气急败坏的一拳轰在她的面门上,打得血肉横飞,但那女子却依然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不放,还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咬向夜不收的脖子。

“狗杂种!去死吧!”吴成也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捡了地上的骨朵冲上前来,朝着那名夜不收的脑袋狠狠砸去!

那名夜不收反应极快,不闪不避反倒迎了上来,探手抓住骨朵的把手,带着头盔的脑袋狠狠撞向吴成的头,就要趁着吴成吃痛的时机把骨朵抢下来。

可吴成却强忍着头部的剧痛,依旧死死抓着骨朵不放,紧咬着牙齿和那夜不收角力起来,正在这时,绵长鹤已经捡了一杆长矛赶了过来,大喝一声,一矛捅进了那名夜不收的后心。

那名夜不收惨叫一声,呛出一口鲜血,手脚一软,连站都快站不住,吴成趁机挣脱了他,挥起骨朵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一下、两下、三下.....吴成赤红着双眼,咬着牙机械一般的不停抬手、砸下,砸得鲜血四溅、那名夜不收的头盔和脑袋都变了形状、脑浆四处飞散,直到绵长鹤赶了上来控制住他的手臂:“成哥,人已经死了!算了!冷静!”

吴成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呼哧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绵长鹤一眼,抬头看去,却见一些流民跑进了大殿帮忙,用石块土块砸着剩下的两名边军夜不收,有胆大的还捡起刀矛乱砍乱砸,那两名边军明显没想到这些流民和卫军不逃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冲上来和他们搏战,双拳难敌四手,被绵正宇和岳拱领着人围杀。

吴成的气息渐渐稳定了下来,通红的双目也逐渐恢复本来的颜色,擦了擦嘴上的鲜血,心中忽然一阵抽动,赶忙去看那名女子,却见她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吴成赶忙附耳过去,那女子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个字:“娃......”

吴成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回头吩咐绵长鹤:“阿四,快去外面把这女的的孩子找来,别让流民偷走吃了!”

绵长鹤点点头,转身朝殿外跑去,吴成喘了口气,回头来看那名女子,却见她双目无神,胸口没有了一丝起伏,已经是往生极乐了。

绵长鹤将那死婴找来,犹犹豫豫的说道:“成哥,这孩子是死的啊,看着已经死了不少时日了......”

“我知道.....”吴成轻轻点了点头,接过那个死婴,放进女子的怀里,又将她的双臂环住死婴,摆成抱着他的样子,轻轻念道:“今日救命之恩,吴成永不敢忘,愿您一家地下团聚,再不用受这人间之苦!”

绵正宇捂着臂膀上的伤口走了过来,朝那夜不收啐了口唾沫:“老子当了一辈子官兵,未想临老差点被这些鸟贼厮当流寇割了脑袋!”

吴成心中一阵抽动,扯了块布帮绵正宇包扎着伤口:“绵老叔,是我连累了你们.....”

绵正宇微微一笑,拍了拍吴成的肩:“说得哪里话?这帮狗杂碎滥杀无辜,就算你不出头,老叔我也会和他们搏杀一场的!”

“老绵说的是,若视而不见,咱们岂不成了畜牲?”岳拱拖着伤腿走了过来,叹了一声:“咱们损了四个,重伤三个,流民死了八个,还有两个重伤,这么大的雪,也没处寻大夫,重伤的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这些夜不收带的都是好马,天明风雪小些,让毛孩骑着去寻大夫医药,都是跟咱们一起搏战的兄弟和百姓,总得尽力一救!”绵正宇也叹了口气,见吴成一脸凝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吴家崽子,别想太多了,生死都是命数,这山神庙里有仙人护着,要是这都留不住他们,只能算他们命不好了。”

吴成点了点头,看向那具女子的尸体,叹了一声:“那些死难的百姓和兄弟们不能扔这不管,明日让毛孩也找些棺材回来,一起带走......”

“风雪这般大,明日积雪定然很深,咱们又没马匹拖车,那么多棺材如何带走?”岳拱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不如先埋在此地,日后再带回去。”

“不行!埋在这,会被饥民挖出来吃了!”吴成断然拒绝,看向那对母子,双手合十拜了拜,回头说道:“既然如此,就火葬了吧,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去,给他们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

两人一起点头赞同,起身去安排人手准备火葬,一直立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绵长鹤凑了过来,指着那几个夜不收的尸体问道:“成哥,这三个杂碎怎么处置?”

“一个人头三两银子,别浪费了!”吴成恶狠狠的踹了那具尸体一脚:“割了他们的人头,拿去领赏!”

绵正宇和岳拱领着流民在庙外挖出几个深坑,在坑中将那些死难的流民和卫军尸体焚烧,又找来几个陶罐,将骨灰一一收好。

大火升腾,借着风势飞快的将那对母子的尸身吞没,吴成盯着看了良久,一抬头,正见破庙之中那尊山神泥像,圆瞪着双目似乎在紧紧注视着吴成。

吴成忽然笑出声来,正抱着陶罐等在一旁的绵长鹤疑惑的问道:“成哥,你笑什么呢?”

“我笑我自己!”吴成嘴角上扬,泪水却从眼眶里滚落:“阿四,你说他们把我送到这来,当了大明的官军,还是勤王的忠勇之士,结果东虏的面都没见着,先杀了大明的地主,再杀了大明的边军,可不可笑?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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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卒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卫军,屯粮被贪了大半,咱们就只能节衣缩食,那些豪绅地主没人管束,便肆意压榨佃户,不少屯田名为军屯,收的租子却与民田一般重,这些多余的租子全给那些豪绅地主和将官拿去了。”

“就这他们还不满足,按制军屯是不能转卖和继承的,但这些豪绅地主却与官吏相互勾结,将军屯田私自买卖,或挂在军屯名下,人死之后却不分给军户,反倒收归豪绅地主家所有,变成了他们的私田。”

吴成也叹了口气,什么叫塌方式的腐败?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好人,全都附在军屯上吸血。

土地问题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大明卫军为何战力越来越弱,以至于到了不堪一用的地步?根子就在军屯之上,军屯的问题解决,兵卒能够吃饱穿暖,不用每日挣扎在生死线上,战力自然就能回升。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万般艰难,在军屯中伸手的上上下下不知多少,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利益集团连朝廷都解决不了,自己和他们相比简直和蚂蚁一般。

吴成有些泄气,在另一个世界他能自信满满的跑去贵州扶贫,是因为背后站着整个国家,而如今他能动的力量最多就是绵正宇的百户,但一个百户所跟那些利益集团相比算得了什么?人家捏死自己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长长出了口气,吴成站起身来,不管如何,事总得去做,自己还是得去了解一下张家的情况,好找到下手的地方。

正在此时,正在门外和几个屯军聊天的毛孩跑了进来,嚷嚷道:“成哥,张家派人来请绵老叔去县城赴宴,绵老叔派人来通知咱们,要你和他一起去。”

武乡县是一座小城,人口不到十万,下辖十六个村,城池绵亘于太行、太岳两山之间,地势呈东西高,中间低,状若如意。

吴成前世不是山西人,甚至都没听过武乡的名字,穿越之后也从没进过城,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伸长脖子左看右看。

武乡是座老城,城池筑建可以追溯到北魏时期,位于山西比较富裕的晋东南地区,城内百姓精神面貌还算不错,街边商铺也多,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武乡城里的商铺,十之七八都是张家的产业.....”绵正宇骑在马上,弯着腰低声为吴成解说着:“你看这青石铺成的大街,都是张家出钱修的,武乡的城墙维护、道路修整、袱洲水利,张家出了不少钱粮,所以武乡不少人喊他们‘善人’。”

吴成撇了撇嘴,这些地主把利益产业都占尽了,一面压迫百姓敛聚财富,一面从指头缝里露点钱粮做些善事来涂脂抹粉、收买人心,换个良善绅士的好名声。

“张家不是咱们武乡人,他们是泽州沁水人,主家便是在沁水,不仅仅在咱们武乡有地有产,整个山西的产业都不少,算得上山西一等一的豪富之家了........”绵正宇还在继续解说着,双眉皱成一团:“林恶鬼能当上百户,就是借了张家的银子,千户大人和他们关系不菲,知府见了他们也得礼让三分,也不知怎的,竟然会为俺这小小百户摆宴。”

“因为咱们是用银子买的百户,但不是用他们的银子.......”吴成淡淡的回道,他在路上就猜透了张家的心思:“五百五十两纹银,哪是一个小小的小旗能出得起的?张家是怕咱们身后站着其他豪绅贵胄,所以才摆下这场宴席,一则探查我们身后之人,二则也是来试试我们对张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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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绵正宇眉头一挑,嘿嘿一笑:“吴家崽子,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幸好把你带来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吴成耸了耸肩,回头看向随同而来的绵长鹤,他穿着那一身边军的棉甲,扛着从那三名边军那缴来的马枪,看上去威武不凡,吴成呵呵一笑,说道:“所以咱们得把架势撑起来,让他们真以为我们上头有人,张家才会对咱们有所顾忌,这地租和贷款的事,咱们才好商量。”

绵正宇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四崽子说你去过仙境,我还以为你就是病糊涂产生的幻觉,现在看来,你是真受过仙人点拨,病好之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吴成一愣,随即怒气冲冲的瞪了绵长鹤一眼,绵长鹤嘿嘿傻笑一声,辩解道:“老叔一直觉得你病好之后很是奇怪,问到俺这,俺觉着老叔也不是外人,就说与他听了。”

吴成又瞪了他一眼,牵着绵正宇的马继续走着:“绵老叔,这事以后别对外人说,咱们快到了,等会见了张家的人您啥话都不用说,就装深沉便是,所有事我来交涉。”

张家官宦世家,不管内里多么肮脏,表面功夫也会做到位,包了武乡城中最大的一间酒楼,见吴成三人过来,一名锦衣男子迎了上来,满面春风的拱手施礼道:“在下张府管家张三,在此恭迎绵百户驾临,主人已备好酒席等候,请百户大人随在下入席吧。”

绵正宇也拱手还礼,三人随着管家一起进了酒楼,却见酒楼大堂全被清空,四周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一张圆桌孤零零摆在正中,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美食蔬果,绵长鹤看得眼都直了,被吴成用手肘捅了捅腰间才反应过来,摆出一副目不斜视、威风凛凛的架势。

一名衣着华贵、腰配美玉的中年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在下张家第三子张道河,沁州地方的产业田地,一贯由在下负责,听说绵百户荣升,特地设下此宴,为百户庆祝!”

绵正宇赶忙还礼,张道河仿佛见到老友一般,哈哈笑着拉着绵正宇入席,吴成和绵长鹤则侍立左右。

张道河扫了一眼吴成和绵长鹤,淡淡一笑:“这两位兄弟当真威武不凡,在下与各处卫军交际也算不少,能穿戴得起这两身棉甲的屈指可数,绵百户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回张先生话,百户大人倒是没费什么心思,弄这一套棉甲,有钱便成了。”吴成插话进来,张道河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他。

“兄弟的儿子,那兄弟在战场上救了俺的命,不幸去了,临终时托俺照顾他.....”绵正宇苦笑一声,解释道:“故而俺带他在身边做个亲兵磨砺磨砺。”

“绵百户重情重义,实乃吾辈楷模!”张道河扬声赞了一句,举起酒杯敬了一杯,又继续试探道:“绵百户,如今的朝廷啊,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我张家每日撒在官府的银子海了去了,听说你们卫军也是这般情况?顶个缺也得出银子上下打点?”

“回张先生的话,确有此事,此番绵百户顶了百户的缺,就出了五百五十两白银。”吴成又一次插话进来,张道河皱了皱眉,又扫了吴成一眼,却没有太在意,轻轻点了点头。

“上面的官也是不做人,谁不知道卫军穷困?顶个缺却要收那么多银子,一般的卫军哪里出得起?”张道河摇头叹气,仿佛真心在同情卫所兵的境遇:“像前任的林百户,想顶缺却没银子,只能从我张家的票号里借了六百两去打点,绵百户,您这次顶缺,恐怕也欠了别家的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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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旗官们收了碗,吴成又一次挥动令旗:“我之前说了,这几日的操练先从走路开始,全都听我号令,向左转!目标前方开始前进,不叫停不准停!队列要一直保持一致,有超前和脱节的,整队受罚!”

军阵齐刷刷向左转去,左转之时还是有些凌乱,到了前进的时候更是散乱了起来,有人迈得步子大、有人迈得步子小,走了几步便有几列乱成一团,统统被小旗官领着旗军从队列中拽了出来,赶着他们绕校场跑圈。

看着一走起来便乱七八糟的军阵,吴成忍不住苦笑一声,回头冲岳拱说道:“岳总旗,任重而道远啊!”

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眼见着校场里不管训练的新卒还是督训的旗军统统累趴下了,小旗官们也一个个累得声音嘶哑、鞭子都挥得软弱无力,吴成才终于结束了这次初操,让伙头兵和屯丁端上来一盆盆香喷喷的饭食。

但吴成没打算这么轻易让这些新卒用饭,看着瘫倒一地、口水直流的新卒们露出一丝坏笑,挥着令旗喊道:“都看清楚了?有香喷喷的杂粮窝头和饼子,有美味的羊肉汤,还有鸡蛋和鸭蛋!但是想要吃上这些美味,还有最后一关要过——今日初操,我让你们牢记不少道理,你们一个个也嚷嚷着明白了,如今就来考考你们,我一队队问过去,哪队答不出来,就得看着其他队吃完才能用饭!”

吴成嘿嘿一笑,从盆里抓起一颗鸡蛋,敲碎蛋壳细细剥着,如温玉一般洁白的鸡蛋,反射着黄昏夕阳的光芒,看在一众新卒眼中如同闪闪发光的珠宝一般,让他们垂涎不已,有些人拼命吸着鼻子,似乎想要尽量闻一闻鸡蛋的香味。

吴成将蛋壳撒在地上,一边把鸡蛋往嘴里塞一边说道:“这些鸡蛋可是金贵的东西,寻常地主家过年才能吃几颗,这一盆鸡蛋不过二十来颗,若是晚吃的,可就吃不到了!”

军阵中一阵骚动,原本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休息的新卒纷纷来了精神,都眼巴巴的等着吴成问话,吴成也不拖延,当即便点了最前面的一名新卒:“你来说说,今日操训,让你们牢记心中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那名新卒肉眼可见的紧张,一时懵在原地,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与他同队的几名新卒心急如焚,都在悄悄的提醒着他,甚至有人直接把一连串脏话骂出了口。

吴成随手挑第一个人本就是为了示范,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耐心的等在原地,那新卒在队友提醒下终于想了起来,磕磕巴巴回答了几句,意思倒是差不太多。

吴成也知道初次操训不能要求太严,当即挥了挥手,让伙头兵给他们放饭,那队新卒一人分了一个鸡蛋,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有的人甚至连蛋壳都没剥便往嘴里塞,嚼得嘎嘣嘎嘣响,周围的新卒都羡慕不已的看着他们。

可他们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吴成真就一队一队的问过去,回答出来的便放去吃饭,回答不出或答案偏差太多的便只能连累一整队人哭天喊地的等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同袍大块朵颐。

“今日初操,真是让我老岳大开眼界!”岳拱哈哈笑着,拿着一张饼子就着羊肉汤用饭:“今天这一训,这些新卒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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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家奴一路嚷着一路跑到大堂,猛然看见吴成等人,顿时如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般,满面涨得通红,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堂里堂外的人都是大惊失色,那里正满面焦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吴成的袖口:“军爷,说好不再伤人命的?怎么.....”

吴成也不知怎么回答,难道说他们是两拨人,外面抢掠的乱军不关他们的事?但山西军哗变这事就是他闹出来的,他就是罪魁祸首。

很明显,哗变的山西兵已经开始逃离大营,在良乡各地四处打劫烧杀了。

吴成粗粗喘了口气,看向焦急的里正和慌乱的家奴村民,心到底还是狠不下来,叹了口气,甩开里正的手,提着刀走向那用麻绳绑住的胖子,狠狠一刀砍向他的脖颈。

前几次杀人,吴成都是在紧急时刻的下意识反应,如今有意识的杀人,吴成反倒手软脚软,刀子砍进胖子脖中,却一刀没有斩断他的脖颈,反而卡在骨头中间,吴成用力拔了两下才拔出来,又狠狠一刀砍下,溅了一身血才将那胖子脑袋砍了下来。

用颤抖的手提起胖子的脑袋,呼哧喘着粗气,冲吓得跌坐在地的里正说道:“里正,你再信我一回,我保不了你们的村子,但能尽量保你们村民无事!”

说完便让一旁呆愣着的绵长鹤将里正绑了扔在板车上,让岳拱领着人找来更多板车,从粮仓里搬来更多的粮食,又和绵正宇嘀咕了几句,绵正宇皱着眉叹了口气,领着毛孩等人用刀子威逼着家奴,将地主家的女眷都赶到大堂来,也赶到板车上坐着。

吴成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女眷和地上的尸体,冲着那些家奴大喊道:“都散了吧!留在这等着被乱军杀了吗?”

喊完,便不再理他们,坐上板车驱动马匹,一支小小的车队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门,沿着大道向黑烟升腾的方向而去。

那一块地方已经如人间地狱一般,数十名饿兵冲进村里,见到房屋便砸开,不管男女老幼统统杀个干净,翻箱倒柜的找着吃食和银钱,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塞进嘴里,而银钱铜板乃至废纸一般的宝钞都收进了腰包。

抢完之后便放火烧屋,看着升腾的火焰哈哈大笑,也有吃饱喝足的兵士干脆做起了游戏,登上高处用弓箭远远射杀逃命的村民。

这些满肚子怨气的士兵,被愤怒和饥饿冲昏了头脑,变成了嗜血的野兽,尽情的发泄在手无寸铁的百姓身上。

“痛快!老子当了一辈子丘八,啥时候这般痛快过?”几名穿着鸳鸯袄的山西兵从一栋房子里钻了出来,钢刀滴着鲜血、嘴角残留着油末和食物残渣、背上的包裹装得满满当当。

“还是钱老大出得好主意!”一名兵卒凑上前来,哈哈大笑:“去个屁的良乡县城,县城有城墙的,城里丁壮又多,那帮当官的连粮食都不给咱们,能开门让咱们入城?骗不开城门,咱们这一堆饿了三天的饿兵怎么打这良乡县城?”

那姓钱的兵卒正用弓箭射杀逃命的百姓,闻言也是哈哈一笑扭过头来:“没错,林百户是脑子坏了才带兵去打良乡县城,咱们何必与他一起送死?就算打下来了,这么多人又能分到什么东西?不如就到这些乡间借粮借饷,岂不逍遥自在?”

众兵卒都是一阵哈哈大笑,正在此时,却有一支车队远远而来,众兵卒都是一喜,赶忙拔刀持弓围了上去。

围到近前,那姓钱的兵卒却是一愣,上前打起了招呼:“嘿,绵小旗,你们这是去哪发财了?怎弄了这么多粮食金银?”

吴成等人如同暴发户一般,金银粮食、布匹瓷器、家具衣物都堆在车上,让这些乱军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金银粮食之外,还有哭哭啼啼的女眷也都被绑了坐在车上,这些女眷平日里养尊处优,与农户平民家的女子大不相同,皮肤细嫩白稚、身材婀娜多姿、长相秀美可人,如今哭泣起来更显得楚楚可怜,看得这些乱军阵阵骚动。

绵正宇一脸尴尬,没有回话,吴成从车上跳了下来,拱了拱手:“几位兄弟也来发财了?既然是发财,怎么在这借穷鬼的东西,不去那地主大院里借借?”

那姓钱的兵卒呵呵笑了笑:“小兄弟说笑了,那地主庄子碉楼林立,咱们这几十个饿兵如何能打进去?”

吴成哈哈笑了起来,朝车队挥了挥手,岳拱将那地主的人头抛给了他:“那地主庄子已经被咱们几个打破了,不然我等从哪得来这么多粮食、金银和美人?那庄子里还有不少粮食和金银咱们搬不走,几位兄弟赶快去,别给村里的刁民抢走了。”

“当真?”一众乱军都是大喜过望,看了看车队上的粮食和金银,当即拱手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叨扰各位兄弟了,日后有缘山西再见吧!”

吴成笑眯眯的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脸色一变,爬上了一辆板车,车队继续前进,一直开到村口。

吴成等人把里正和女眷放了下来,吴成亲自为里正解绑:“里正,我等确实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那些乱军在庄子里应当要抢上好一阵,劳烦里正带着这些女眷和村民们先离村暂避,我们只带一辆车和金银走,其他的粮食布匹什么的都留给你们。”

那里正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匪过如梳,兵过如蓖,这良乡左近大大小小的村子,怕是都要蒙场兵灾了,我等又避到何处去呢?也罢,你们还是有良心的,若老身侥幸能活,他日户部尚书追问起来,老身便把杀人之事推到其他乱兵身上,算是报你们庇护之恩吧。”

吴成点了点头,两队人分道扬镳,毛孩赶着马车,众人向着西方而去。

村里的哭喊声依旧清晰可闻,村外也不时能看见几具尸体,一名七、八岁的女娃娃倒在路旁,无头的身子一半躺在田野里,一半搭在路边,小小的脑袋滚在一旁,无神的双目盯着西行的众人。

绵正宇长叹一声,终于忍不住喃喃念道:“唉,造孽啊......”

吴成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大吼了起来:“我能怎么办?我还不是为了保命?妈的,你们告诉我怎么办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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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早早挂上高空,刺骨的寒风呼啦啦的吹着,如同鬼魅一般钻进每一个缝隙里。

吴成呆坐在一棵枯树下,借着树干遮挡寒风,用面前的火堆烤着身子,身上裹着从那地主家抢来的毛皮大衣,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鼻涕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绵长鹤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过来:“成哥,吃点东西吧,你刚刚大病初愈,万一再病倒了,可就没法救了。”

吴成点点头,接过鸡汤喝了起来,温热的鸡汤下肚,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三两口喝了个精光,捞起碗里的鸡肉啃了起来。

“哎,怎么病好之后养成这坏习惯,浪费粮食!”绵长鹤吐槽了一句,捡起吴成扔下的鸡骨头塞进嘴里啃着,犹豫了一阵,劝道:“成哥,老叔没有怪你的意思,咱们都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鼓动起兵变的,那些乱兵祸害百姓怪不到你头上,这鸡汤就是老叔让俺送来的。”

吴成点了点头,用衣袖抹了抹鼻涕和眼泪,叹了一声:“我不是在气绵老叔,我是在气别的,绵老叔不必挂在心上,我静一静,等会去给他道歉。”

“老叔不是记仇的人,你吃好喝好他就满足了.....”绵长鹤挥了挥油乎乎的手,又挑了块骨头塞进嘴里:“在气什么?和俺讲讲,老叔说过,有气憋在心里会憋坏的,讲出来就好受了。”

吴成默然不语,绵长鹤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阵,吴成还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阿四,你知道我之前患了疫病昏迷了几日,其实我那几日去了.......仙界。”

“仙界?”绵长鹤来了兴趣,半躺的身子坐了起来,咧嘴笑着等着听故事。

吴成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那里确实是仙界,那里没有战乱,军队不会抢掠杀人、不会欺负老百姓,还常常救灾救民,帮老百姓做事。”

“嘿,俺听百户说过,当年的戚家军就是这样,不拿百姓的金银、不拆百姓的房子,还常常帮百姓做事......”绵长鹤撅着嘴努力回忆着:“后来怎么没了的?哦,似乎是万历年间在辽东闹饷兵变,被杀了个干净,以后就再没有这样的兵了。”

“那里的军队,比戚家军更甚!”吴成斩钉截铁的说道:“像我们这种军户,从军之后便是全家光荣,伤残疫病有治疗,战死有抚恤,薪饷充足,也不用挨饿,家里也能沾光,农时平时都有官府安排人帮忙。”

“要是这样,那真是仙人过的日子!”绵长鹤又咧嘴一笑,语气中却不怎么相信。

吴成也没在意,继续回忆道:“那里的人也不用挨饿,不管吃好吃差,总有一顿饱饭吃,不少人从小没挨过饿,铺张浪费成了习惯,甚至朝廷还得专门发文让百姓节省粮食。”

吴成学着绵长鹤的样子,捡了一块鸡骨头放进嘴里吸吮咀嚼着:“别说鸡肉,就是牛肉、羊肉、鱼肉,想吃就能吃,很多人大鱼大肉吃到腻,便去吃那些野菜杂粮.....”

“吃肉怎么会吃腻?俺就愿意天天吃肉、顿顿吃肉!”绵长鹤忍不住打断了吴成的话:“那野菜杂粮俺就不喜欢吃,这几年收成不好,家里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备一些。”

吴成无奈的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避过不谈:“反正那的人是饿不着,实在没办法了也能向朝廷求助,总有一口饭吃。”

“不愁吃,不愁穿,这仙界真是好地方......”绵长鹤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的光芒,又飞快消失不见。

吴成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结果我一睁眼,却来....回到了这里,每日挣扎在饿死的边缘,还要杀人抢掠,要提心吊胆保着脑袋.......阿四,你说我是不是再也去不了仙界了?”

绵长鹤耸了耸肩,劝道:“成哥,大道理俺讲不出来,但以前听戏里唱过,既来什么则安什么的,咱们如今处境如此,自然先顾着眼前的事,过好每一日便是,若是有缘,那仙界迟早还是能去的。”

“既来之,则安之......”吴成微微一笑,拍了拍绵长鹤的肩膀:“阿四,你说得对,既然处在这个时代,再去想其他的也没用了,前几日饿着肚子,我一心只想着吃顿饱饭,这几天肚子填饱了,反倒胡思乱想起来,阿四,多亏你帮我解惑。”

“哈哈,成哥,俺们这个百户里头只有你开了蒙,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不像俺这粗汉,只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绵长鹤哈哈笑道,引得吴成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远处正和岳拱讲着话的绵正宇侧头看了过来,露出一丝微笑,又扭过头去继续吹牛。

笑了一阵,绵长鹤咂吧了一下嘴,问道:“成哥,你说那仙境那么好,是不是没有穷人了啊?”

吴成愣了愣,回道:“有,但穷得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愁吃穿,愁的是生活条件不好、赚不到钱、也没地方上学,咱们恐怕一辈子都愁不到他们愁的东西......”

吴成深吸口气,摸了摸胸口,那是他穿越前放着村官的委任状的地方:“但就在几十年前,他们更贫穷,和我们一样吃不饱饭、衣不蔽体,不止是他们,整个仙界大多数人都和我们一样,为了一顿饱饭发愁。”

“不过短短几十年,大多数人就不再为肚子发愁,反而在愁着今天吃些什么,短短几十年,喂饱了十几亿人,古今中外,无一国能如此.......”

吴成目光炯炯,也不管绵长鹤一脸懵逼的表情,自言自语着:“为何如此?因为总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吴成扭过头去,露出灿烂的笑容:“阿四,我想当这样的人,在仙界想,在这里也想,呵,也许我用一辈子,能把这里也建成仙界也说不定呢?”

“听不懂!”绵长鹤摆了摆手,又捡了块鸡骨头扔进嘴里:“成哥,你打小比俺聪明,你要做啥就去做,俺陪着你便是了。”

吴成郑重的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那就让咱们一起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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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泥土房,一个小院子,房中摆了张木床和一点破破烂烂的家具,院子用粗浅不一的树枝围成,摆着灶台和水缸,种着一棵枯死的枣树,这便是吴成在这个世界的“家”。

说家徒四壁有些过了,但穷到吃土毫不夸张。

但像吴成这样有屋有床的家庭在这里已经算是中产阶级了,很多人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住的还是草屋甚至窝棚,而晋东南,已经算是山西比较富裕的地方了。

贫穷,因为贫穷所以面对天灾毫无抵抗之力,因为贫穷所以面对朝廷和军队只能乞求他们还有一丁点良心。

叹了口气,将行李堆在床上,扫了一圈土屋,一眼就看见一面墙上钉着的木架,摆着几个粗糙的灵牌。

吴成取下来一看,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的灵牌,绵正宇安排内人时常来打扫收拾,灵牌都擦得干干净净,没有落一丝灰尘。

吴成把它们整整齐齐摆回去,走出屋子来到院里,扫了眼破败萧瑟的村子,苦笑一声:“得了,反正我原来也是准备去扶贫的不是?”

离了院子,吴成连门都懒得锁,一路向绵正宇家慢慢踱去,村子里一片萧瑟景象,不少满身补丁甚至穿着单衣的老幼麻木的坐在自家门前,一个个面带菜色,连小孩都没了活力。

至于村里的青壮,除了他们这些刚刚回来的旗兵和几个留守的屯兵,大多下田赶着春播,或者去附近的地主富户家当个长工讨口饭吃。

走到绵正宇家门口,才有了一点生活的气息,绵正宇的老婆正在炖肉煮菜,即将到开蒙年纪的大儿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在灶台前咯咯笑着,绵长鹤领着弟弟帮忙摆着桌椅,而绵正宇正和绵长鹤寡母、也就是绵正宇的兄嫂聊着天。

吴成赶忙凑上去帮忙,摆好桌椅碗筷,不一会儿一锅野菜炖猪肉和几碟杂粮饼子便上了桌,农家人没什么规矩,绵正宇也喜欢热闹,让女眷也同桌吃饭,倒也热闹不少。

“邻村的死了八个.....”绵正宇的老婆一边啃着饼子一边聊着天:“又是大旱又是大雪的,本来收成就不好,张家还提了田租,朝廷也没说赈灾啥的,就只会催粮,好些人去武乡城里卖儿卖女,有些活不下去的要么逃了要么就自己去了。”

绵正宇的老婆语气很平淡,仿佛死人是什么习以为常的事:“李阿爷你还记得不?为了给家里省口吃的,有天晚上自己拄着拐走进雪地里头,白天发现的时候都冻得硬邦邦的。”

绵正宇点点头,瞥见吴成脸上有些尴尬,当即斥道:“你这婆娘,吃着饭讲这些事情作甚?闭嘴!”

绵正宇的老婆悻悻闭上嘴,一旁绵长鹤母亲见气氛有些尴尬,呵呵笑着冲吴成问道:“吴家的,没记错,你今年该满十六了吧?”

吴成点点头,绵长鹤的母亲忽然嘿嘿一笑,转头向绵正宇说道:“阿弟,吴家的都这么大了,也该讲门亲事了,你跟岳家的说了没?他家女儿今年也要十三了,正好配吴家的小子。”

吴成差点一口肉汤喷出来,好家伙,难怪绵正宇和岳拱会混到一起,搞半天是把自己给卖了。

绵正宇微微一笑:“老岳对吴家崽子喜欢的紧,早跟俺说了,等十一月他家大闺女满十三,就给吴家崽子操办亲事。”

吴成呛了一口,赶忙推托道:“绵老叔,婚事我不急.....”

“这事没得商量,已经定好了!”绵正宇直接打断了吴成的话:“你吴家就你一个单传,咱们当兵吃粮刀口舔血的,指不定啥时候命就交代了,你爹把你托付给俺,俺不能让你家断了香火!”

绵长鹤也凑上来帮腔:“对啊,成哥,早点娶妻生子,生个大胖小子,我带他练武。”

吴成瞪了他一眼,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绵正宇和两位妇女,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绵正宇面上一松,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对了,来,多吃点肉,等会我们一起去拜坟。”

村子西南有座小山,没法耕种,便成了村里的坟山,吴成的父母和绵长鹤的父亲也埋在山上,两人提着一捆香和一包纸钱随着绵正宇上山拜坟。

不止是他们,几个屯军正领着流民挖坟,将那些被杀的流民骨灰埋下立碑,那些阵亡的旗军家属也在山上烧纸哭坟,坟山上一片哭声。

“武乡受灾不重,流民还不多.....”绵正宇领着吴成和绵长鹤为坟堆除草,一边喃喃念着:“还好,流民都是饿疯了的,怕是这些坟都得给他们刨开,骨肉都熬汤吃了。”

吴成想起了那天雪夜那口锅里的孩子,不由得全身一抖,绵正宇皱了皱眉,转移了话题:“吴家崽子,你爹是咱们这个百户里读书识字最多的,以前老百户还在的时候,朝廷发了本兵书,老百户还得找你爹才能看懂。”

“你爹比我透彻,攒了钱都送你去开蒙让你识字,希望你考个秀才,子孙后代就不用再当这贼丘八,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被山贼砍了一刀,高烧三天没挺过去,就这么走了......”

绵正宇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绵正宇抬起手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所以吴家崽子,你得好好活着,得平平安安娶妻生子,不然俺如何对得起你爹的托付?”

吴成点点头,心中却是极为沉重,如今这个世道,又哪有人能平平安安、娶妻生子度过一生?

叹了口气,吴成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对了,绵老叔,你说老百户拿过一本兵书来给我阿爹,那本兵书叫什么名字?还在这里吗?”

绵正宇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回道:“书被老百户带回去了,但俺记得你爹手抄过一本,说是要用来在咱们这一旗中练兵,后来你爹去了,俺又看不懂,不知道扔哪去了,得回去找找。”

“当时你爹兴奋不已,天天嘴边念着那书名,俺也就记下了书名,叫什么《练兵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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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正宇带着吴成和绵长鹤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茅房里发现那本兵书,这本《练兵实纪》被不识字又不知内情的绵正宇老婆拿去给塌了一块的蹲坑垫脚。

书已经有些破旧,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但吴成却激动万分,单单是书封上的字样和名号,就让他兴奋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万历丁酉年,兵部尚书、蓟辽总督邢玠重刊,戚武毅著。

邢玠是谁吴成不知道,但戚武毅可是如雷贯耳,这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戚继光,这本兵书,是戚继光编著的!

吴成也顾不得书上散发的臭味,拿回家就翻阅起来,黑夜渐渐降临,家里也没有照明的东西,干脆不顾寒冷搬了椅子坐到院子里,就着月光继续研读这本手抄的兵书。

粗粗看了好几个时辰,吴成基本确认了,这《练兵实纪》就是戚继光专门给大明军官编写的一本指导手册,正集杂集总共十五卷,涵盖兵员选拔、部伍编制、军礼军法、士卒训练和作战战术等各个方面。

这对吴成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雨的美事,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一支强军在手简直就是在慢性自杀,但他前世只是一个刚出校门的村官,今生也只是个小小军户而已,对军旅之事唯一的印象就是大学军训时踢几脚正步,要么就是根本用不到这个时代的飞机坦克、航母导弹,说一窍不通一点也不为过。

如今有了戚继光的这册《练兵实纪》,吴成好歹不用双眼一抹黑,有了前进的方向,接下来就是在实践中总结和成长了。

看得眼睛生疼,上下眼皮不停打架,吴成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拿着兵书进了房,细心藏在床下,一抬头,正瞧见木架上的灵位,嘿嘿傻笑起来:“这算是祖宗保佑?好歹还给了我一丝希望.....”

这一夜,吴成睡得很香甜,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这么沉静。

一直睡到快晌午,吴成才被尿憋醒,爬起床来跑去茅房放了水,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又赶忙跑回屋里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诶,成哥,见你醒来了,怎的又睡下了?都晌午了,不饿?”绵长鹤忽然推门进来,端着一碗野菜汤和几个饼子:“俺来了好几次,你一直都在睡,想着你一路辛苦就没打扰,你是准备睡一天不成?”

绵长鹤这么一说,吴成才觉得肚子咕咕叫,赶忙裹着被子坐起来,尴尬的笑了笑,拿着饼子啃了起来。

绵长鹤看着吴成吃着,砸吧了一下嘴,用手指沾着着吴成掉下来的饼沫子含进嘴里,一边闲聊着:“老叔说,过两天等毛孩回来,若是朝廷没有通缉咱们,就带咱们去武乡城里转转,咱们现在有钱了,买些鸡鸭羊仔回来养,请个铁匠帮咱们修修兵器、打些农具。”

吴成点点头,用野菜汤顺了顺饼渣,问道:“阿四,村子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还行,去年又是旱灾又是雪灾的,不少屯户逃了,但有咱们带回来的流民,人数反倒多了些....”绵长鹤嘿嘿一笑,脸色又沉了下来:“咱们这个屯村十个旗军本就缺员两人,在那破庙里又死了三个,只有阿赵他家兄弟够年龄能补上来,现在来了那么多流民,绵老叔准备在他们之中选一些健壮年轻的,顶了名字补进来。”

吴成是第二次听说顶名的事,绵正宇和绵长鹤等人却对这摆明违反军律的事仿佛是习以为常:“冒名顶名不会有人来查?”

“空饷都没人查,这事哪有人查?”绵长鹤哈哈大笑起来:“上面只看人头够不够,哪管是不是本人,以往那些吃空饷的,临战便强拉平民甚至囚犯充军,不也没人管?”

吴成双眼一亮,从床下摸出那册兵书,说道:“既然如此,干脆把那些健壮的流民都充入军中,我来试试这兵书上的练兵之法。”

“那可不成,旗兵、屯兵数额都有规制,咱们又不是边军大将,没法私募军兵的.....”绵长鹤耸了耸肩,接过那册兵书翻了起来:“一个小旗练这么多兵,上面会怀疑咱们要造反的。”

“这写的啥,看不懂,图倒是挺有意思的....”绵长鹤嘿嘿一笑,将那册兵书放回床上:“除非咱们当上百户,武乡这块就全归咱们管了,平常没事也不会有人来管,只要注意应付朝廷的例查便行了。”

“百户啊!”吴成双眼放空,问道:“那怎么才能当上百户?”

“世袭,要么就送银子.....”绵长鹤见吴成没有继续吃饭的意思,端起泥碗把剩下的野菜汤喝了个干净,用手背抹了把嘴,继续回道:“以前的老百户就是袭了他爹的百户,后来老百户去了,如今的林百户就是花了银子买的位子。”

说着,绵长鹤又怒气冲冲的骂道:“娘的,那林百户不是个东西,花了钱买的位子,自然得赚回来,整日里盘剥屯户,要不是还要靠着咱们这些旗军打仗,怕是早就压榨到咱们头上来了。”

吴成微微点了点头,有些神游天外,绵长鹤见状,明白他还在想着当百户的事,哂笑一声:“成哥,这事你就先别想了,还是等毛孩探了消息回来再说,要是朝廷追捕咱们这些哗变的逃卒,咱们都得携家带口逃到其他地方去,就算买了百户也没福气消受。”

吴成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穿越以来简直就是一步一个雷,带头哗变、劫杀户部尚书姻亲、杀害边军夜不收,也不知道以后会被哪个雷炸死。

拿起那本还带着臭味的兵书前后翻了翻,不由得苦笑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是戚继光放在自己这个大头兵的位置上,拿着这本兵书恐怕也没法作为吧!

绵长鹤用手指将碗里的油末都刮干净,又把手指允干净,回头却发现吴成还在发呆,憨笑着劝慰道:“成哥,你都去过仙界,定然有仙人庇佑了,咱们一路受了这么多苦,也该有好消息来了。”

吴成哈哈一笑,抬头看向那一排灵牌,自嘲道:“对啊,也该给我们点好消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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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下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才渐渐平息了下来,毛孩跑了两三个时辰也没找到医师,有几个熬不过去过了世,吴成等人也没办法,只能将剩下的伤员抬到板车之上,带上死者的骨灰,一边赶路回家,一边寻找医生。

那几个边军给他们留下了不少东西:三颗人头,价值九两银子,不多,聊胜于无。

这三个边军都是一人双马,六匹上好的战马,只可惜上好的战马需要上好的草料喂养,吴成他们根本供不起,只能拿去卖掉换钱。

三副棉甲,一副锁子甲——有一人披了双甲,棉甲之中还套了一层锁子甲,虽然甲胄大多有损,头盔也有一个被吴成用骨朵砸瘪了,但修修补补总比卫军的鸳鸯袄和布面甲好用。

两把骨朵、一杆马枪、一张硬弓、一杆火铳、三把雁翎刀,都是边军的好家伙。

骨朵、马枪不说,硬弓比吴成他们使用的弓箭明显强上数倍,岳拱爱不释手,将它收入囊中。

雁翎刀也是削铁如泥,那名夜不收的雁翎刀将吴成的腰刀生生砍成两段,自己却连个缺口都没崩,简直就是碾压,吴成、绵正宇和岳拱便一人拿了一把。

最让吴成惊喜的,还是那杆火铳,据毛孩所说,此铳乃是万历年有个叫赵士桢的官员取欧洲、鲁密、日本三家火铳之长创制而成,故而得名三长铳,在边军之中多有装配。

但吴成不懂火枪,甚至不知道赵士桢是谁,但他来自后世,知道历史的进程,让毛孩将这杆三长铳保管好,等回了武乡看能不能找到工匠拆解仿制。

刚开始吴成还担心他们击杀边军会不会惹出事来,还是熟悉边关情况的绵正宇为告诉他边军常年待在苦寒之地,面临随时掉脑袋的危险,如今又时常欠饷,故而时有逃卒,跑了三个边军夜不收没什么奇怪的,这才放下心来,和众人一起“分赃”。

但他一路上心情还是很沉重,不单单是因为死了那么多流民和兄弟,还是因为那可怕的未来。

装备精良、勇悍凶猛、战场经验丰富,三个边军便能将他们两个不满员的小旗十几号人杀得落花流水,若不是那些流民相助,恐怕他们都得交代在那座破庙里了。

而那些尚未碰见的东虏,比他们更凶猛、更勇悍、沙场经验更丰富、装备也更精良。

吴成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们这些人在山西卫军之中已经算得上精锐了,否则也不会被带去勤王,可碰到三个边军却差点全部去了黄泉,若是碰到东虏的大军岂不是死路一条?

崇祯十七年,满清入关、剃发易服,吴成算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里绝没有剃发易服这一条,只能是为了留头留发与东虏死战到底。

如今已经是崇祯三年了,留给吴成发育的时间不会太多了,但前世也不过是个刚出校园的学生,今生也只是一个军户,不管怎么看,似乎都只有掉脑袋一条死路走了。

长长叹了口气,这贼老天,把自己扔在这操蛋的时代就算了,怎么不配个系统给自己?来个大召唤术,十几颗核弹扔下去,管他什么皇太极黑太极,统统成灰了。

“好歹发把枪给我防身啊!”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下巴,回头扫了一眼还在跟着他们的流民,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风雪过后,他们一路南行,那些流民始终紧紧跟着,路上又遇到不少小股流民也汇了进来,如今人数已经上百,这么多流民,到时候还不知该如何安置。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绵长鹤拿了张饼子凑了过来:“成哥,咱们快到沁州地界了,绵老叔说咱们不进沁州城,让毛孩去探探情况、请个大夫,咱们先回武乡去。”

沁州守御千户所位于山西东南部,吴成所在的百户则驻屯武乡县左近,处在群山包裹的盆地之中,地势平坦、土地也算肥沃,算是山西比较富裕的地区,至少往日里吴成这类旗兵还能保证不饿肚子。

这年头,不饿肚子便已经是卫军中的健锐了。

但也好不到哪去,山西本就是穷省,今年又遭了灾,武乡左近同样是大批大批的农民失地沦为流民或佃户,一片萧瑟的景象。

吴成他们小旗所在的屯村同样遭了灾,一行人与岳拱他们分别,直往屯村而来,远远便看见村口数名屯军和余丁在搬运尸体。

“绵小旗,你们回来了?”有一名屯军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见到众人身后的那一堆流民,顿时一愣。

“路上碰到的流民,一路跟着咱们回来了.....”绵正宇简单解释了一句,朝那几具尸体看了看:“刘家的怎么了?”

“一家子上吊自杀了.....”那名军屯叹了口气,语气里藏着些愠怒:“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屯军地里七成收成要上缴,本就没什么余财,去年又遭了灾,好多家里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又哪来的粮食上缴?只能去张家借贷,但灾情一直不减,朝廷催收愈急,张家也催的紧,不少屯军余丁受不住逃了,刘家一家老小的,逃也没地方逃,一时过不去,便举家服毒了.....”

绵正宇点点头,卫军困苦、余丁屯军尤甚,逃亡自尽的从来不少,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指了指身后的流民:“老常,这些流民有地方安置吗?”

“安置他们倒是不麻烦,去年卫所里逃了不少人,让他们顶了名便是.......”那名屯军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但张家和朝廷催逼得紧,这些人恐怕最后还是要逃了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他们安置下来吧......”绵正宇叹了口气,拍了拍那名屯军的肩膀,让他去准备房屋和吃食,回头冲众人说道:“进村吧,各回各家去,吴家崽子,你家里没人,等会到俺家来用午饭,下午俺和你去拜拜你爹的坟,告诉他俺把你安全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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