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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前世

发表时间: 2023-08-08

苏玉死了,死在春暖花开的三月,死在自己夫君和侧妃的洞房花烛之夜。
灵魂飘荡在半空中,低头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自己。
微微苦笑,挣扎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真的迎来了这一天,苏玉倒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只不过这时机倒也太过凑巧了,只怕外人误会自己容不下侧妃,被生生气死的。
“呜呜,小姐,您醒醒啊,小姐···”跪在床边神情哀切,泪流满面的丫鬟叫絮儿,自幼陪在苏玉的身边,两人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亲人。
“絮儿···”苏玉伸手想要将她扶起,纤手却从絮儿的身体穿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微微愣住,才恍然想起,原来自己是真的死了。
如此想着,耳边回荡絮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底却没有过多的悲伤或恐惧。
或许是因为她等这一天已太久,又或许只是因为她那凉薄的心中,对自己的生死本就不在乎吧。
这样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回身,只见一个身穿淡红色喜袍的俊美男子,慌乱的跑进屋内。
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床边,就连鞋子什么时候跑掉一只都没有注意,紧紧的抓着床边还带着些温度的玉手。
“玉姐姐,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啊!”男子二十上下的模样,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即便此刻眉心紧蹙,双目通红,却丝毫无损他的美貌,只让人见之越加心疼怜惜。
“子尘···”苏玉上前一步,想要安慰男子,却在手指即将碰到男子肩膀的时顿住。转头看向门口,果见那刚入门的侧妃,还穿着一身淡红色喜服,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屋内。
退后一步,苏玉想,以后照顾夫君,安慰夫君,就再也不是自己的责任了。
侧妃很快收起心中的思绪,缓步走到男子身边,轻声开口,“王爷,姐姐已经去了,您···”
‘霍’的转头,男子眼中透着骇人的凶狠,“不可能,玉姐姐最喜欢我了,她不可能会抛下我一个人的。玉姐姐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玉姐姐最守信了,她不会的。玉姐姐,我是子尘,是你最心疼的子尘,你睁眼看看好不好?”
“我知道,一定是我纳侧妃的事情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才这样吓我是不是?”
“玉姐姐,我现在就将她赶走,而且以后再也不会纳妾了,我保证就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睁开眼好不好?”
“玉姐姐···”
“玉姐姐···”
看着男子这幅模样,苏玉忍不住叹口气,到底是自己负了他。罢了,罢了,子尘,欠你的,来世便让我以命相还吧!
絮儿抬头,眼底的泪水已经干涸,她面无表情的看向男子和侧妃,“请两位让开,尊小姐遗语,奴婢要将小姐带回苏府安葬。”
“苏府?”侧妃惊讶,看着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男子,杏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姐姐怎么会留下这样的遗言,这不是故意让我们王府难堪吗?再说,那苏府现在只是一个破败的院子,姐姐···”
“请侧妃慎言!”絮儿面色更加冰冷,“在侧妃入府前一刻,圣上已颁下圣旨。二十年前北境一战,苏家军被奸人诬陷,致使我家老爷,夫人和五万将士惨死边疆。如今真相大白,撤回对苏府的封条,并恢复老爷护国将军名号,将二十年前的一切如数还给我们家小姐。”
“既然侧妃如此健忘,不如我再提醒你一件事。”絮儿看都不看侧妃眼底的愤怒,“我家小姐是明媒正娶的亲王妃,而您不过是一个侧室。这样说来,你还应该给我们家小姐行妾礼。别忘了,当初若没我家小姐点头,你又怎么有机会嫁入王府?”
“你!”侧妃伸手指着絮儿,这是她最不想被提及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敢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黑影挡在絮儿的面前,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衣之中,只有一双阴森的双眼露在外面,即便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
而在黑影出现的那一瞬间,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的苏玉,忍不住上前,眼底浮现一丝涟漪,“暗一回来了!”
“暗一!”絮儿看着面前黑色的后背,原本已经流干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暗一,你回来晚了,小姐,小姐她已经···”
“砰!”暗一直接跪在床边,‘砰,砰,砰’三个响头,声音嘶哑,“小姐,暗一回来了。您吩咐的东西,暗一也带回来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木雕刻的盒子,恭敬的放在床头。
“很好,很好···”苏玉伸出手,隔着空气摩挲那紫木盒。
透过那盒子,苏玉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场堪称人间炼狱的战争。苏家世代忠良,百年来坚守在姬国最艰苦的北境,世世代代不知有多少先辈葬生在那块土地之上。
苏玉出生在京都,却刚满月就跟随父母常驻北境,一晃五年。就在她五岁生辰那一日,突然一道火光亮起,接下来就有无数的人冲进他们的军营,那场混战,苏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家有暗卫十人,俱是精挑细选,精心调教的高手,而在护着苏玉逃出的过程中,九人陨落,最终只剩下暗一一人。当时苏玉身中流箭,一箭入肺,暗一更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还是牢牢的将苏玉护在怀中。若不是正巧老王爷路过,只怕两人也不能活到今日了。
老王爷将二人带回京都,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道苏家通敌叛国的圣旨。苏玉犹记得她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暗一问道:“暗一,你相信父亲会通敌叛国吗?”
“不信!”暗一坚定的跪在床前。
“恩,我也不信!”
多年寄人篱下,一朝嫁入王府,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你们都出去。”死死的看着那紫木盒,男子双拳紧握,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
“出去!”男子双目通红,愤怒而绝望,眼底隐隐透露出欲毁天灭地的疯狂,“玉姐姐不会想要看到你们死在这里,所以别逼我动手。”
即便悲伤到发狂,男子还是本能的记着,这两人是玉姐姐最关心的人,不能伤了他们。
否则,玉姐姐会生气的。
暗一拉着絮儿站在门口,顺手将侧妃扔了出去,不允许这样的人打扰了小姐的安宁。
屋内,男子面色阴沉,拿起紫木盒高高举起。
“子尘!”苏玉目光微沉,说完才想起,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更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手僵在空中,男子仿佛真的听到了一般,缓缓的将紫木盒放回到床边,垂头看着苏玉的遗体似哭似笑,“玉姐姐,你看,就算是你抛弃我,不要我了,我还是不敢做出让你生气,伤心的事情。”
“我不在乎你嫁给我的目的,也不关心你要我纳侧妃的真正原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做了。只是盼望,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呵呵,可你还是走了,走的这样毫不留恋···”
“回苏府安葬,回苏府安葬,哈哈,哈哈···”
“你的心中永远只有苏府,从不曾转身看过我一眼。我是子尘,是你的夫君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你宁愿和那北境的一捧土葬在一起,也不愿入王府陵墓,我应该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看着瞳孔逐渐散开的男子,苏玉睫毛轻动,无声的张嘴:对不起。
久久,久到门口的絮儿开始感到不安,屋内再次传来动静。
男子抱着苏玉的遗体,大跨步向外面走去。
“你,你要带小姐去哪?”
“回苏府!”咬牙切齿却又透着无力。
苏府后院,一处新坟。
苏玉站在坟前,看着墓碑上‘苏家小姐苏玉之墓’几字,轻轻一笑,这样她就再无遗憾了。
身形渐渐变得透明,缥缈。转身,想要再看絮儿他们一眼,却突然双目睁大,“不!”
“小姐,不要走得太急,絮儿和暗一这就来陪你!”絮儿和暗一垂头跪在墓前,竟是已失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