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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偏院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温书妍砸了。
她近乎疯魔地指着温时宁,“我倒是小瞧你了,说!你勾 引男人的狐媚子功夫是谁教你的,怪不得你能在那样的地方活十几年,多亏了那些野男人吧!”
“就你这种下贱胚子,你也配!你也配!”
温时宁被香草护在角落里一脸懵。
幸好温子羡及时赶到,拉住了歇斯底里要打人的温书妍。
“问舟哥也是没得选,你别闹了!”
闻言,温书妍突然哭的伤心。
“怎么就没得选?”
“他大可去求圣上退了婚事呀……他已经有过最好的了,怎么能看上那样一个贱人!”
温子羡很恼火,“你这样说未免太自私了些,是你先不要他的,还想要问舟哥孤独地了却残生吗?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怎么没错!他把自己弄成那样,置我于薄情寡义之地,就不残忍吗?”
“温书妍!你理智一点!”
看着二人拉拉扯扯的终于出了偏院,瑟瑟发抖的香草终于松了口气。
而后,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
香草:“所以,傅二公子是同意了吗?”
温时宁反应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大抵是吧……”
“太好了!恭喜小姐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香草开心的跳起来,满院的蹦哒,可温时宁只觉得有些悲哀。
替自己,也替傅问舟。
他们一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被抛弃了还被憎恨为何不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
一个是无辜被抓来的流浪狗,本能接住被赏的骨头,却被骂下作贪婪不知廉耻。
这世间的理,似乎都掌握在那些得天独厚的人手里。
但温时宁相信,傅问舟既应承了她,就定能说话算数。
如是,似乎确实是有些盼头的。
……
傅家,堂厅中气氛有些沉凝。
老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责怪起傅问舟来。
“就算你要应承,至少也得同我们商量商量吧?你没瞧见吗,温家那副松了一口气的嘴脸有多难看!”
是,温家是摆了傅家一道,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但见到那温家嫡长女的瞬间,她就打定了主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婚也退定了!
傅家再不济也是高门侯府,岂能被区区伯爵府这样羞辱。
傅家二公子就算是废了,也是圣上亲封的三品将军,更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如何也沦落不到去配那样一个辣眼睛的乡野弃女!
可也不知那女子使了什么招数,两人不过出去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傅问舟转来便一口应承,还说想尽快完婚。
老夫人扶额,气的头疼。
小女傅晚儿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小声说:“二哥执意要退婚时,你们左劝右劝,现在二哥终于想通了,你们又不乐意了……”
“你闭嘴!”
傅晏修瞪了她一眼,又复杂地看向傅问舟。
“母亲说的是,你该同我们商量商量的。是,大哥承认,并不想和温家撕破脸,也不敢去赌猜圣心……这一切皆因大哥无能,没能守住你和父亲搏来的荣光。但今日一见,确实令人寒心,温家欺人太甚,大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你受这种委屈。”
其夫人沈玉娇插嘴道:“我倒觉得那姑娘挺好的,在乡野长大,想必性子至善至纯,总比那些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心口不一的好。”
傅晚儿表示同意:“大嫂说的对,那温书妍嘴上说着不想退婚,一副对二哥用情至深的样子,可二哥养伤这几年她来过几次?一边拖着二哥,一边可没少参加那些高门大户的茶话会,不然怎的就能入了二皇子的眼,就算二皇子看上她,她是有婚约的,且是圣上赐婚,难不成二皇子还敢抢不成?说来说去,不过是骑驴找马,如今找着了便想将二哥一脚踢开,又怕落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才强塞个乡野女子来!”
等她一口气说完,傅晏修才无奈般道:“都闭嘴。”
温家如何的不要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事人怎么想的?
于是,目光齐齐看向傅问舟。
从温家回来后,傅问舟便不发一言,沉寂的眼眸里瞧不出喜悲。
几年磨难,他愈发的沉得住气,也愈发的令人难以捉摸了。
被大家瞧了会儿,傅问舟这才像刚睡醒似的掀起眼尾,似是笑了笑。
“退婚太麻烦,且我觉得多个人作伴也挺好。”
简短一句话,让所有人百感交集。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更加伤心难过。
天之骄子被困轮椅,所有人都扼腕叹息,可那日日夜夜的孤苦煎熬,谁又能体会。
再是至亲,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
各有各的日子要过,就算心中惦记,也无法做到时刻陪伴,事事照拂。
有个贴己的人作伴自然是好,可偏生是那样一个女子。
老夫人眼眶发红,哽咽说:“你若有那念头,再寻就是了……”
“就她了。”
傅问舟笑容清浅却泛着苦涩:“如今我这样,有人愿意嫁已是幸事,还请母亲成全。”
老夫人噙在眼窝里的泪珠子终于滚落而出。
她的骄骄儿啊,是把自己埋进了尘埃里不打算出来了。
事已至此,那就由他吧。
娶来若是不合意,打发了便是,反正也没打算再给温家人留脸面了。
老夫人刚这样想,便听傅问舟又道:
“圣人言,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既应承了这门婚事,便要担起人夫之责,还望母亲,哥嫂,小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吾妻多加照拂。结亲事宜,也都拜托给各位了,想来我这一生也就经历这么一次,问舟不敢求隆重,但求妥贴,不留遗憾。”
众人傻了眼。
吾妻?
这是还没过门就护上了?
什么不求隆重但求妥贴,劳他说了这么多,不认真隆重怎么对得起?
如是,没隔几日,以侯府最高规格的聘礼就下到了温家。
紧接着便是请期。
两家很默契地选了个最近的日子,九月初九,也就是一个月后。
婚事板上钉钉,怕温书妍又来发疯,香草白日也请婆子把院子锁着,只盼着这日子能过的再快一些。
但伯爷和夫人召见,温时宁却不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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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羡微叹了声:“如果不是灾星那两个字,你我现在只是伯府的庶子庶女而已,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风光和选择。”
温书妍脸都气白了,颤抖的手指着温子羡。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谁才是你真正要倚仗的人。”
良心作祟也好,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前程也罢,有温子羡时刻盯着温书妍,偏院的主仆二人过得风平浪静。
温时宁也像个真正的将嫁女一般,一日比一日更期盼。
婚礼头一天,凤姨娘来送别,偷偷塞了五百两的银票给温时宁。
“姨娘知道,这些银两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你初入侯府,又没有娘家可以撑腰,难免会遇到小人捧高踩低。手头宽裕些,时常可以打点打点身边伺候的下人,多少能买几份真心。你且记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要慢慢去琢磨如何明哲保身,明白吗?”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许多话她就是有心也不能说的太过直白。
那傅二公子确实是个温善的好人,可好人命不长,若他一走,侯府又如何容得下一个本就是强塞给他们的人。
一无所出,二无才能,三无背景,即便能留下,又如何自立?
出于同情,凤姨娘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温时宁不知道五百两到底能做些什么,但这份心意拿在手里是沉甸甸的。
凤姨娘又说:“给你陪嫁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如果你觉得不够,姨娘可以从我房里再给你配两个。”
温时宁摇摇头,说:“我只要香草就够了,姨娘能不能帮我?”
她也是听香草说,陪嫁的人,伯府若是不给卖身契,那些人随时都可以被要回来。
与其这样,何必麻烦。
凤姨娘懂她的意思,伯府也确实没有要给卖身契的打算,她便去温夫人那里说了说,把香草的卖身契要了来。
婚礼这日,也是凤姨娘帮温时宁梳的头,说的上头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原本这些该是亲生母亲来做的。
可温书妍也是这日出嫁,连出门的时辰都差不多,温夫人自是要顾着她那边的。
所有兄弟姐妹们也都去了温书妍那里。
偏院冷冷清清,没人添妆,庄子铺子更不可能有,就连压箱的银子也没有。
仿佛温时宁才是被抬去做侧室的那一个。
好在嫁衣和凤冠,侯府前两天派人送了一套来,和温家做的那一套挂在一起,天壤之别。
仿佛也是预示着,她即将开始的是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
秉承父训母训拜别双亲的环节时,温伯爷和温夫人只不耐烦地说了句好自为之。
到温书妍时,温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我的娇娇儿,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凡事不要受委屈,有爹娘在爹娘给你作主。”
就连高高在上的温伯爷也红了眼眶。
温时宁倒没有什么触动,反正今日出了这道门,他们彼此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她只是在想,傅问舟不知道会不会来迎亲。
前两次晋安来送东西时,无意间说起,自那日灯会后,傅问舟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好几天都不见人。
温时宁知道,傅问舟和她一样,是被命运拽着沉沦进了深渊里的人。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她的救命稻草。
温时宁能感觉得到,为了给她希望,傅问舟已经在很努力的往水面上挣扎。
可每挣扎一次,外面的天日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风光和自由,想必那是比病痛本身还要痛苦和煎熬的一件事吧。
温时宁感到很愧疚。
她心里想着,等过了这个坎儿,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的对二公子好。
此时伯府门口,两支迎亲队伍分别站在两边。
二皇子周礼安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傅问舟则是坐在轮椅上,再是仪表堂堂,也要矮人一头。
出于礼数,他还得行到马前,拜一声二皇子安。
听身边人来汇报描述时,温书妍只恨不能亲眼目睹。
她盛气凌人地看着身侧的温时宁。
“你都听到了吧,这辈子我都要压你一头!包括傅问舟,我要让你们次次见我都要弯下脊骨,永生永世都别想抬起来!”
温时宁实在不解:“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恨我们?”
温书妍说:“因为你们不配!”
喜帕随之盖上,掩下了她眼底的不甘。
时辰到,该出门了。
新娘出门一般由嫡亲的兄弟来背,温子羡自然是要背温书妍的,另外的兄弟年龄太小,也无人愿意来背,最后是喜婆背的温时宁。
二皇子身份尊贵,本是可以不来的,但他来了,便是给了伯府莫大的面子。
温伯爷和温夫人亲自出来拜送,而侯府这边的迎亲队伍只能靠边站着,给二皇子让路。
对比越是明显,温书妍就越得意。
她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傅问舟,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吧。
大周朝有扬鞭送亲的风俗,由新娘的兄弟们,在迎亲队伍的最后一路扬鞭护送。
以温子羡为首的伯府男儿,纷纷跟在二皇子的迎亲队伍后,无一人愿意护送温时宁。
温时宁本就不懂这些,倒真是无所谓,被喜婆塞进花轿里便乖乖地坐着。
只心里担心傅问舟,他与温书妍多年婚约,想必是付出过真心的。
如今被挂在心上的人这样践踏,该有多难过。
直到鞭炮响,花轿起,温时宁突闻几声鸟叫。
她心一震。
是楚砚。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她很想探出头去看看奶娘他们有没有来,可再不懂也知,此刻她代表的傅家新妇,她若闹出笑话来,那日后便也是傅问舟的笑话。
温时宁忍的眼睛酸痛。
随后鞭声响起。
楚砚洪亮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一鞭告天地,两鞭震鬼神,三鞭送新郎,新人奔福去,天地庇佑,神鬼皆让,新郎敬之,若福不及,吾必讨之……”
温时宁听不太懂,但知,这是楚砚以兄长的身份替她撑腰来了。
如是,眼泪便再也忍不住。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那鞭声,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除了楚砚,还会有谁愿意为她扬鞭送亲呢?
“时宁,你也当姨娘了。”
“哈哈哈……太开心了!”
温时宁毫无形象地大笑。
笑完又问下人:“可有起名?”
下人说:“柳老夫人说,只起了奶名,大名留给舅舅来取。”
温时宁亮灿灿的双眼,顿时看向楚砚。
楚砚完全沉浸在温时宁的笑容里,脑子浆糊—般。
“事出突然,容我仔细想想。”
温时宁当即不满:“你之前竟没想过吗?”
连她都想了好几个呢,只是不好意思献丑罢了。
毕竟名字是要伴随人—生的,是大事。
“二爷,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纵然不愿意承认,在看到温时宁和楚砚温馨互动时,傅问舟有些失神。
突然被点名,他强撑起笑意。
“时宁你呢?”
“我?”
温时宁愣愣,脸红红道:“我就算了吧。”
傅问舟正色:“且不说你是小姨,有资格赐名,如此大事,大家应该集思广益,再商议出—个最好的。这样,侄女被唤名时,定能感受到亲人的万千宠爱与祝福。”
楚砚也反应过来,附和道:“二爷说的是,我们都起—个,回头让阿姐自己选,如何?”
这样的话,温时宁当然愿意。
“我倒是想了许多,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总能挑到—个。”
楚砚和傅问舟对视—眼,都笑了起来。
傅问舟:“乐乐和安安,很适合女儿名,寓意也好。”
楚砚同意:“那就这两个,今日我就给阿姐去信,二爷您呢?也帮忙起—个吧。”
傅问舟稍稍沉思:“安之如何?”
“既来之,则安之,愿小侄女以后的人生能豁达从容。”
温时宁眼睛—亮:“大名方安之,小名安安,甚好!”
楚砚抿了下唇,“多谢二爷赐名,我记下了。”
傅问舟瞧着他黯淡的脸色,和气道:“只是建议,回头还是让阿姐和姐夫自己决定吧。”
“就是。”
温时宁努努嘴,“你这个当舅舅的,也要用心取—个,然后让阿姐去选。”
楚砚强颜欢笑:“是,都听你的。”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攸乐。
愿小侄女能像时宁那样,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能有—个好心态,闲适安乐。
如此,和她起的乐乐,也正好相匹配。
可若说出来,倒显得是在和傅问舟争什么似的……也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总之,奶娘说了,等楚云做完月子,他们拾整拾整,定能在过年前赶来相聚。
温时宁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越是感激傅问舟,就越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眼前,她能做的又是那样少。
于是,激动下,温时宁顾不得楚砚还在,—头扎进后花园,又忙活了起来。
目标是那几株长寿花。
原本已经干枯,根都开始发烂了,秦嬷嬷早就想扔了换新的,可温时宁不同意。
她卯足了劲的想救活它们,仿佛只要它们能活,傅问舟就能活似的。
临风居上下都明白她的心,因而谁都不忍心劝。
前院,温时宁—走,楚砚便也要走。
傅问舟本有心留他用膳,可也知,这种情况下,似乎是在强人所难。
他便只是问了几句话,得知楚砚已成功拜在以往恩师名下,心中安慰的同时,不由忆起从前。
“虞老身体可还安康?”
他本是应该亲自去拜访的,可怕恩师见着他如今的模样会难过,便只是去了书信—封。
楚砚恭敬道:“虞老博士身体尚还康健,只是上了年纪,讲学时能感觉得到有气血不足之症。”
傅问舟摇头失笑:“现在给你们讲学还好,都已心智成熟,不会闹腾他,以往给我们那些个半大小子讲学时,时常气的头顶冒烟……现在每每想来,惭愧至极。”
等了许久傅问舟都没来,她担心他是不是忘了,正打算去请时,在院子里碰到晋安送大夫出来。
“二爷怎么了?”
温时宁紧张地上前,晋安回道:“二夫人别急,只是日常问诊,这位是廖神医。”
“虚名而已,二夫人好。”
廖神医六十出头,蓄着半白的长胡须,双眸炯炯有神透着洞察一切的智慧,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他原本已经隐居山林,是老夫人托人一请再请,才出山回京。
温时宁端端正正地拜了拜。
“有劳廖神医,我正有些问题想请教。”
问的自然是傅问舟的情况。
廖神医便详细道来:“蛮毒是由七七四十九种草药,加之几十种毒虫熬汁,再涂抹在刀箭上。二爷幸好是中箭,且立即将伤口周围的肉一并剔之,很大程度地阻止了毒素蔓延。若是中刀,三日之内,伤口必会加速溃烂至全身。”
“不幸的是,那箭扎进了他骨头里……”
廖神医没说的是,若不是一直用药止着痛,傅问舟估计早就痛死了。
据说那种痛,好比时时刻刻有人拿着砍刀在砍着自己的骨头。
绝非常人能忍受。
这些年,治疗毫无进展,唯一的作用就是止着痛,尽可能的减缓毒素的蔓延。
但止痛的药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失效。
加大药量,又会损伤脑神经。
总之,能预见的结果就两种,要么痛死,要么全身失去知觉,在苟延残喘中耗到最后一刻。
二爷现在已经出现耐药现象,真正的痛苦才开始。
温时宁不能完全听懂,她只关心:“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接着,她又把种药材的计划说给廖神医听。
廖神医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欣赏,也有怜悯。
真心难得,但时间不等人,且很多药材连他都还没有弄明白。
可人总得有希望。
“我会把已知的药材整理给二夫人……实不相瞒,种子我也寻到了,但北蛮和大周的气候土壤大不相同,至今也没有长出几种来。”
温时宁眼睛一亮:“若我能种出来,二爷的毒是不是就可以解了?”
廖神医保守道:“起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只是那解毒之法,也非常人能忍受,只不过还没影的事,不说也罢。
温时宁信心满满。
“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可以种出来。”
廖神医不忍打击,交待说:“在这之前,一定要保证二爷摄入足够的营养,要时常按摩,以防止肌肉萎缩……总之,要二爷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方才能支撑下去。”
偏偏难就难在,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
二爷再铮铮铁骨,也经不起岁月和病痛的双重折磨,心性早就磨的差不多了。
早在之前,就有段时间不吃不睡,形如枯槁。
连他都以为,怕是熬不下去了……
倒是婚约定下后,仿佛是有了念想,精神好了许多。
温时宁又问起按摩手法,廖神医也耐心解答,并许诺随后会给她送来相关书籍,以供学习。
温时宁颇有些难为情道:“不瞒神医,我尚不识字……但我马上就会了,从今天起,二爷会教我读书认字。”
廖神医意外地看了眼晋安。
晋安点点头,“是,二爷有此打算。”
“好事。”
廖神医很欣慰,再看着温时宁那张清秀稚气的脸时,有些话没忍住。
“我和二夫人其实早在十六年前就见过了。”
温时宁一脸懵。
廖神医说:“当年温夫人难产,是我救了她。”
至今想起来,那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救治。
温时宁:“他们说我是灾星,刑克双亲,祸及全家,所以我得像个罪人一样过活,才不会祸及他人。”
她语气清浅寻常,并未含有什么怨恨,可听的人却是五味杂陈。
傅晚儿恨恨瞪了温子羡一眼,“这世上竟有如此愚昧恶毒的人家,真是叹为观止。”
“你!”
温子羡俊脸涨红,却无以反驳,只恨恼地瞪了温时宁一眼。
温时宁压根儿就没当他存在。
她感觉得到傅晚儿对她的善意,傅晚儿好奇她之前的生活,那便如实讲给她听。
温时宁并不觉得自己在卖惨,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傅晚儿却是心疼的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她问了的东西,手一挥。
“晋安,买!”
一条街还没逛完,晋安已经拿不动了,便多给了些银元,让商家明日送到伯府去。
温时宁也被各种小吃撑到走不动道了,于是,一行人便往码头走去。
晋安提前租的船早等在那里,温子羡刚要将傅问舟推上船,突闻有人惊讶道:“傅二公子!”
紧跟着,好几个人围上来。
有人喊二公子,有人行军礼喊将军。
傅问舟藏在薄毯里的手,不自觉收紧,淡漠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
“一日为兵,终身为军,这还是将军你告诉末将的。”
说话的男子叫萧池,其兄原和傅问舟是最好的兄弟,后来其兄战死后,萧池便入军跟了傅问舟,如今已是五品将军了。
温子羡也见了礼:“萧将军。”
他现在在萧池部下,属六品振威校尉。
萧池朝他点了点头,“好样的。”
意指他这小舅子当的不错,温子羡却只觉得难堪。
“卑职还有要务在身,就不打扰将军兴致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萧池为首的一行人,端端正正地又行了一军礼,方才离开。
上船后,温时宁明显感觉到了傅问舟的情绪低落。
她无法感同身受,但可以想象,那应该是比她重新被送回庄子上,还要更令人绝望的感受吧。
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这五彩缤纷的世界也跟着黯淡了不少。
温子羡也是一言不发,心情格外复杂。
若萧池他们知道温家的行径后,又会如何看他呢?
但到底是嫁的嫡长女,应该是比直接退婚对他有利的多吧?
就连傅晚儿也出奇的沉默。
她的心境还要复杂一些,一方面是心疼自家哥哥,另一方面是因为萧池……他又成熟了不少,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了。
不知他刚才有没有看见她,应该是看见了的吧?
他该知晓,再有一年她就要及笄了吧?
少女怀春,心事满满。
主子们各有心事,晋安和香草也不敢有兴致,只默默地陪伴着。
等傅问舟回过神来时,船已经飘出去了很远。
温时宁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他身边,巴掌大的小脸微仰着看他,瞳仁清澈透明,里面真真切切地含着担忧和关心。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这样的眼神极其可怕。时刻提醒着他,痛也不能喊,苦也不能说,否则只会让关心他的人更加痛苦。
所以他烦躁,逃避,恨不能从这世界立即消失。
在那之后,大家也都不敢再表现出来,明明天翻地覆了却要表现的什么也没发生,弄得他更加难受。
如今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他错愕之余,心里又泛起酸涩。
看到这样的他,她该害怕了吧?
怕他许诺的自由和未来,会是一场空……
傅问舟不由得抬起手掌,轻轻放在她头上,出口的声音微微的哑却温柔极了。
“不要担心,我既许诺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温时宁摇摇头,表情颇为认真:“楚砚说,大义绝非只是家国天下,尊重贤能,接受自我,做当下适宜做的事,也是一种大义。”
她其实不懂,但她觉得,傅问舟是比楚砚还要有学识的人,肯定能懂。
四周喧闹,不时有嬉戏的闹声传来,傅问舟却只觉得这一刻天地寂静。
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冲撞着他沉寂的心脏,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同时在他心底翻滚着,汹涌地冲到了他喉咙处。
掌心下,是她柔软的发。
他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你和晚儿去放许愿灯吧,记得要好好许个愿望。”
他想,只要他能办到,一定会帮她实现。
这便是他当下最适宜做的事了。
傅晚儿接到命令,瞬间就活蹦乱跳起来。
三个姑娘张罗着许愿灯,晋安帮她们点上,一盏盏地放飞天际。
然后各自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许完,傅晚儿问道:“时宁,你许了什么愿望?”
温时宁疑惑:“可以说吗?”
“说说看嘛。”傅晚儿福至心灵般,觉得她二哥肯定想听。
果不其然,温时宁下意识去看傅问舟时,后者虽然没有表态,但那眼神分明是鼓励。
温时宁便甜甜地笑着说:“愿傅二公子能长命百岁。”
这个傅晚儿猜到了,聪明人都会这么说。
“然后呢?”
温时宁眨眨眼:“可以许很多个吗?”
傅晚儿:“当然呀!起码要多许一个和自己相关的呀!”
温时宁还是笑着:“怕老天爷说我太贪心,我就只许了一个。”
傅问舟微扬的唇角,慢慢压了下去。
那就很遗憾了,这个愿望他怕是无法帮她实现了。
……
第二天,陆陆续续都有商贩送东西到伯府来。
温书妍再次怒火中烧,又想去找温时宁麻烦时,被温子羡拦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但你再继续这样闹下去,丢颜面的只会是你自己。我问过傅问舟了,他并不记恨你,也从未想过要用婚约来捆绑你。他那样骄傲的人,更不会为了情爱要死要活,丢尽侯府颜面,你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你也不必再去找长姐的麻烦,她有多无辜,你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温书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愤道:“那个灾星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如今连你也向着她说话!你叫她长姐,那我算什么?多年姐弟情深都是假的吗?”
但都过去了。
他想说的是:“在那种情况下,连我都没法保证你能活着,可你活了下来。听到你啼哭的那一刻,我便心想,这丫头将来定是个有福之人。”
“所谓百花一夜凋零,我猜定是有人恶意为之罢了。为此,老夫还刻意上门拜访,可人轻言微,没能说服。”
温时宁眼眶有些酸。
廖神医又说:“今日能见到夫人长的这般健康清秀,又嫁得良人,我真心高兴。我依然相信,夫人是有福之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借神医吉言。”温时宁郑重点头,重复了遍廖神医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送走廖神医,温时宁回头便撞进傅问舟深邃黯然的眸子里。
她立即扬起笑脸跑过去。
“二爷,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傅问舟密若蝉羽般的长睫轻颤,也微笑说好。
书房,傅问舟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时宁盯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开心说:“二爷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凤姨娘起的,她说顺时而动,健康安宁,是她对我的祝福和期许。后半句的意思我能知晓,就是不知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傅问舟便将这句话先写了下来。
注视着她清澈圆圆的眼睛,他温声细语道:“顺时而动,应势而为,是指聪明有远见的人会做好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迅速行动,顺着当时的形势做出判断,再有所作为。”
温时宁似懂非懂:“凤姨娘定是希望我不要放弃自己,幸好我没有辜负她的期许。我在庄子上时,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种花,且我种的很好,如今我打算用那些经验来种药材,二爷你说,如此我算不算是聪明有远见的人?”
傅问舟鼻头有些酸楚,低沉道:“时宁,我把你从温家娶来,是想在不久的将来给你自由。若我因此将你一并拖进深渊,那我就大错特错了。”
温时宁知道,她和廖神医的对话,他一定是听到了。
她低着头想了想,轻声开口:
“二爷,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人要知恩图报。你对我那样好,我若是只想着自由,那我还是人吗?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
傅问舟刚要说话,温时宁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眸子,那样明亮晶莹,不含一丝世俗的杂质。
“如今我们是夫妻,夫妻也是战友,总不能你在战场上厮杀拼命,我却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吧?”
傅问舟很惊讶:“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温时宁将他冰凉的手捧着,笑嘻嘻说:“我自己想的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比在战场上杀敌还难,但上了战场就不能当逃兵对不对?”
傅问舟听得失了神,反应一瞬,忙将手抽回来,无奈失笑。
“你呀,歪理倒是挺多。”
温时宁只当是夸奖了,愈发得意:“奶娘说,过日子就是把当下过好,再一天一天的过下去,未来没有发生的事,可以想象,但不是真的,作不得数。”
“反正,我会陪着二爷过好每一天。”
如此,即便将来真有那一天,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安排。
傅问舟静默良久,终是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拍了拍。
“那就辛苦时宁了。”
他想,比起陪着他慢慢等死,能寻些有意义的事情做自然更好。
下午时,廖神医还真派人将药种送来。
同时还送了本关于人体结构和穴位的画册来,并标注好需要刺激的穴位和按摩手法。
以楚砚的能力,定能高中。
奶娘他们也快到京城。
她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疼爱,会越来越好的。
得知年后,傅问舟和温时宁要去庄子上住段时间,老夫人先是各种担心。
后来经廖神医说道,便也同意了。
年关将近,侯府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事。
在老夫人的催促下,傅晏修这才亲自去沈家将大夫人接回。
而温时宁翘首以盼许久的奶娘—家,也在腊月尾抵达京城。
奶娘—家落脚在傅问舟城西郊区的宅子里,同楚砚—家团聚。
难得出府的傅问舟,主动陪同温时宁前去探望。
数月不见,奶娘柳氏抱着温时宁就哭。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姑娘了……没想到能这么快见着,还因着姑娘来了京城,住上了这么好的宅院。”
世间事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又说得清呢。
已学着沉稳的温时宁,在奶娘面前,哭的像个孩子—样毫无形象。
—边哭还—边告状,说她在温家受了哪些委屈,饿了肚子,还挨了打。
奶娘听得心绞痛,—边安慰—边骂。
大家就那么看着她们,也没觉得尴尬,反而都动容地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楚砚先找回理智,带姐姐姐夫先拜见傅问舟。
楚云和方大壮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给二爷请安。”
傅问舟行动不便,只能虚扶。
“时宁拿你们当姐姐姐夫,自然也是我的亲人,亲人之间哪有这样行礼的,往后还请随意—些。”
温时宁在京府遭遇的—切,楚云夫妻是知晓的。
与其做那温家嫡女,确实还不如做他们的妹子。
也不虚着拿身份说事,楚云抱着孩子上前,大大方方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往后安之便唤二爷为姨父吧。”
五大三粗的方大壮害羞—笑:“还得多谢二爷赐名,这名字,我们都很喜欢。”
方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到底还是选了傅问舟起的名儿。
闻言,温时宁突然止了哭,跑过来道:“那小名就叫安安吧,也有我的—份,安安,快让小姨抱抱。”
说着,笨拙地接过孩子,亲了又亲。
团圆在这—刻,无比具象。
傅问舟看在眼里,替温时宁高兴,晚饭时,破天荒地陪着楚砚和姐夫喝了小半杯酒。
温时宁紧张的不得了,眼睛—眨不敢眨地盯着傅问舟。
傅问舟被她盯的不自在,失笑地摸摸她的头。
“无妨,早前我可是千杯不醉,—点点不碍事。”
早前是早前,现在能比吗?
温时宁知道不能这样说,顺势抓住他的手握紧,语气带着点严肃地说:“不能喝了。”
“好,都听时宁的。”
傅问舟唇角笑纹荡开,说不出来的霁月光风温润如玉。
温时宁竟看得俏脸微红,忙松开他的手,假装去逗小安安。
夫妻二人的互动大家都看在眼里。
奶娘和楚云夫妻是欣慰和遗憾,楚砚更多的是酸楚,说不出来的酸楚。
因而,本就不胜酒力的他,醉得不轻,开始说起了胡话。
“时宁,你等我……等我春闱高中,就来京城找你……我要……”
在他说出更惊人的话之前,楚云—个眼神,方大壮忙将他强行架走。
柳氏尴尬地看了眼傅问舟,“让二爷见笑了……砚儿他—直拿时宁当妹妹看,从小就护着……”
这么解释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味儿,尤其是知道楚砚的心意后,柳氏心虚的紧。
早前他们是不知道的,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傅问舟好看的眉微微拧了下。
“那你呢?你几岁了?”温时宁反问。
傅问舟愣了下,微笑说:“我年长你五岁。”
温时宁想起温子羡说的,他十七就封了很厉害的将军……也就是只比她大一点点的时候。
这么厉害的人,也被老天爷捉弄。
温时宁眼里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又一想,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呢?
傅问舟瞧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我叫你来,只是想亲自问问你,如今我这个样子,你是否真的愿意嫁?你若不愿意,可如实告之,后果我来承担,不必有任何的压力。”
温时宁眼神澄亮地看着他。
“那你呢?你是真心愿意娶我的吗?他们说我是灾星,你怕吗?”
傅问舟又被她反问的愣了下,失笑。
“这世上若真的有能害人性命的灾星就好了,派去敌国,可免多少将士牺牲,可免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清风霁月般。
比楚砚还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温时宁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
傅问舟自小就是被人夸着长大的,只是受伤这几年来,每个人和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就戳到他什么痛处……
是以,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夸,弄得耳根莫名发热。
“楚砚是谁?”他故意镇定。
温时宁便说起奶娘,说起阿姐,说起楚砚,最后说:“他们也都说我不是灾星,否则为什么他们天天和我在一起,仍活的好好的,阿姐还怀了孩子,楚砚高中解元……”
傅问舟耐心地听她说完,“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时宁低下头,“你真的没法治了吗?”
傅问舟语声有些苦涩:“无药可解,再怎么努力,也就三五年的活头……也许还等不了那么久。”
温时宁听得有些难过,又认真的想了会儿。
“我若嫁你,能出门吗?”
傅问舟还没回,她又说:“奶娘说,回到京城怎样也好过被困一辈子……可若是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我宁愿困在庄子上。”
若是从前,傅问舟是想象不出一个人被困数十年,甚至一辈子是怎样的。
但现在他十分深有体会。
可他似乎连这样简单的承诺都给不起。
于是,沉默。
温时宁似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继续说自己的。
“我还想读书认字……就在昨日,嫡妹问我会不会写诗作画,会不会四书五经,我说我不会,她便生气地打我,说这样的我如何能被傅家看上,如何能替代她。”
傅问舟这时才看清,她脸上厚厚的粉下,那隐约可见的印子。
温时宁又说:“三公子随后来训诫我,说我下作贪婪,不知廉耻,像我这样的灾星,就合该去死,免得让二公子你为难……”
傅问舟听得心惊肉跳,“胡说!这一切与你何干?”
温时宁嘴角轻轻地扯了扯,“楚砚说,我是被命运捉弄了的人……可我又能如何?”
“出生没法选,被送到庄子上没法选,被接回来没法选,能否嫁给你,我同样没法选……若被你拒绝,我要么继续被关在庄子上直到死,要么随便嫁个人……同样没法选。”
“昨夜我生病发烧,香草也没能叫来人,婆子说大抵是府兵都寻夫人的猫去了……我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是以,傅二公子问我是否愿意嫁,实在没多少意义。纵然我有千般想法,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若公子非要一个我自己的答案,那我便还要问公子一个问题。”
傅问舟眉眼温柔:“你说。”
温时宁清润的眸望着他,用力咬了下唇。
“虽然很冒昧不该,但我还是要问,若公子有天真的去了,可否还我自由?放我独自生活也好,去庙里清修也好,只要不再受亲情裹挟,都比我不能选的任何一种命运要好。”
微风轻拂,花香四溢。
两个一眼能望到命运尽头的人,静静相望。
傅问舟没想过是这样的。
他自以为,把选择权给姑娘,是他唯一还给得起的仁慈。
只能说,这世间的嫉恶,他还是经历的太少。
温时宁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意思非常简单。
她不是不想选,是没得选。
她身上那种看似平静,实则震耳欲聋的无力感,冲撞着他的心。
他好像给自己出了一道大难题。
娶或不娶,他都是在将一个姑娘往火坑里推。
傅问舟沉默的越久,温时宁就越煎熬。
人非草木,谁不想有个盼头。
远远地,香草躲着众人还在朝她挥手跺脚。
温时宁心一横,大着胆子上前两步,蹲在傅问舟脚边,轻轻扯着他滑在膝盖上的衣袖,仰起巴掌大的小脸。
“我虽然不如嫡妹那般才貌双全,但我会听你的话,会好好照顾你,我还会干活,会种花,不会的我也可以学,奶娘说我极聪明一学就会……二公子若也没得选,那请选我吧。”
温时宁想不了太复杂的事,她只觉得若他有选,何需走到这一步。
问她的意愿,也不过是实在没瞧上她而已。
但奶娘说过,她是顶顶好的姑娘,她起初觉得奶娘是在诓哄她,直到回到温家,见过了被好好教养的温书妍,她便也觉得自己是顶顶好的。
姑娘的脸看起来实在滑稽,只那双眼睛干净赤诚。
傅问舟垂垂老矣般的心脏,被轻轻拉扯。
心思转念,他伸手将她轻扶起来,郑重道:“若你我真的成婚,我必然为你安排妥当。”
只是回应了她方才那些话,并未说娶还是不娶。
温时宁浑身沸腾的血液逐级冷却,望着傅问舟转动轮椅离开的背影脱了力。
香草朝她跑来,温时宁虚弱地笑了笑。
“香草,我努力了。”
但命运要如何左右她,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闻家人没有留下来用膳,温时宁被送回侧院,等待命运的审判。
不曾想,等来的是温书妍更盛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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