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县。
出了县城往南走至淮水,再继续往西而行,便是片密林。平日有些猎户会在林中设下陷阱,只是如今时至寒冬,就连猎户都鲜少会来。
万物凋零,就只有些贫户会上山砍柴。很多都不舍得用,毕竟一担柴能卖五钱呢。若是连日大雪,便能卖的更高。白雪皑皑的地面留有车辙痕迹,或许是曾有行商经过。
这两个月来淮阴并不太平,当地出现了伙群盗。相传他们是作恶多端,抢了数位商贾。以至于淮阴县令亲自下令,凡擒获群盗者皆可赐爵二级或是购金二十两。
按照秦法规定,应该是赏金十四两才对。只不过这活群盗作恶多端,做事太过嚣张跋扈,甚至还击伤两名县卒。以至于县令震怒,特地拔高了赏金。
这伙群盗装备精良,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精通战阵。进退有序,分工明确。在这密林内更有优势,屡次以少胜多。按照县尉的推测,他们很可能都是百战不死的老卒。要对付他们,可不容易……
“我们还要在这蹲多久?”
“应该快了。”
披着羔裘的张良蹲在灌木丛内,他们是特地都着白衣,在雪地中就是保护色。看着旁边紧张握剑的韩信,张良当即轻声安抚道:“无需紧张,良都已交代好。待他们出手后,你再现身。届时他们便会象征性的抵抗,还会刺伤你的臂膀,你再将其中一人拿下。其余人会将商贾的货车拉走,可有着十石稻米呢。”
“都听张君的!”
韩信激动点头。
没办法,第一次啊!
这么刺激的事,他还是头次干。再看向满脸淡定的张良和秦甘,很明显是早早就干过类似的事。按秦甘的说法,那就是这批货钱不想付,货又想要。不光要立功得爵,连带着商贾的货物也得带走。毕竟他们折损个死士,那必然要两头吃弥补损失的。
看向远处,有老者步履蹒跚挑着柴火而行。张良则是愤愤然的捶地,咒骂道:“暴君不行仁政,以至于花甲老人只能在寒冬挑柴谋生。良还记得,秦君昔日曾曰卖柴翁。卖柴翁,伐薪担柴南山中。卖柴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柴贱愿天寒……”
“呵呵……想不到子房还记得。”
秦始皇努力挤出抹笑容,恨不得现在就把秦甘给杀咯。好好好,这可真是个人。念的卖柴翁倒算有些才能,可这竟然也能怪他头上?
秦国治理淮阴还没十年,能全是秦国的错?况且放眼昔日诸侯列国,哪个诸侯敢站出来说国内没有贫户的?
这都能骂他?!
韩信则不顾这些,低声道:“你们还是要小心些,我听说这几日林中不太平,有恶虎咬死了人。”
“放心。”
张良自信一笑。
看向蹲在老远的大铁椎,这可是他的贴身保镖。能使百二十斤重的大铁椎,以一当十都不成问题。大铁椎天生与众不同,自幼就感受不到疼痛。就是刀剑加身,他都没有感觉。用秦甘的说法,这就叫什么痛觉缺失症,简直就是炮灰的不二人选!
“来了来了!”
秦始皇指向不远处,就瞧见辆马车沿着车辙印慢慢而来。坐在车辕上的是名中年人,大腹便便一看就有油水。
韩信当即紧紧握剑,也是颇为紧张。他们这回纯粹是钻了秦法的空子,要知道在秦法中见义勇为是应尽的义务。如果百步内见死不救被查出来,可是要被赀二甲的。
毕竟时代不同,秦国又推崇法家之言。所以很多后世的道德规范,在秦国可都是实打实的律法。不仅仅是为了约束国家风气,同样是想着多罚点钱。没钱也没事,还能给国家免费干活咧。毕竟要实现秦国的伟大,需要很多劳动力……
……
磐哼着小曲,坐在车上。
淮阴因为靠近南方,再加上有淮水之利,所以从淮阴调了不少稻米至庐江郡。稻米被征走,自然会导致当地粮食暴增。正常稻米每石二十五钱,灾年和丰收年米价也会对应的上涨或下跌。
而淮阴现在米价石百钱,这还得去抢。要是动作慢些,可就不是这价了。磐作为邻县米商,便瞅准机会前来卖粮。只是因为大雪封山,大批量的稻米运不进来。他也不着急,毕竟风雪越大米越贵。慢慢等粮食运进来,说不准还能卖个高价呢。
“主,听说这里不安全。”
“越不安全,米越贵!”磐满不在乎的挥手,淡淡道:“老夫曾听位商贾说过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此次淮阴米价暴增,正是吾等富贵的机会。此地群盗越多,商贾便越少。米商越少,那这米价就越高!”
磐已算过,他这一趟就能盈利五百钱。若是卖的快,后面陆陆续续还会有米送进来。一个冬天过去,他起码能赚几万乃至十万钱。
“若是群盗劫掠呢?”
“不可能的。”
“……”
“就算遇到也无妨,给点钱打发了事。”
就在磐自信开口时,数支利箭居高临下朝着他们射来。用以拉货的驽马受惊嘶鸣。几道人影前后出现,封死了他们的退路。就是准头差了些,只是射伤了车夫。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壮士饶命,规矩我都懂!”磐也很识趣的自马车跳了下来,连忙自怀里掏钱,“这有五十钱,还请壮士笑纳。在下和这些稻米,还请壮士放过。”
“废什么话?我们全要!”
“就是,杀了你全是我们的!”
“啊?不是买路财吗?”
“你的命就是买路财!”
磐顿时大惊,连忙看向最后的救命稻草——车夫。只是他没想到,负伤的车夫已经跑了……
叱嗟!
跑的比他还快?
“都上,砍了他!”
“放开那个行商!”
就在磐万念俱灰时,却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怒吼声。而后就看到个略显单薄的青年出现在前方,不是别人,正是淮阴胯夫——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