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内侍稳步上前,双手端着茶杯,躬身道;“陛下息怒!”
“你看看,朕的好太子,拉拢了过半数的朝臣来反我!”
皇帝愤怒得扭曲成暴怒的野兽。
皇帝恼怒起身,双手紧握成拳,正是气到极点。
内侍饶跟了皇帝三十余年,也从未见他如此暴怒的一面,惊慌地放下杯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静默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也拉回了皇帝一点理智。
他踉跄的退后几步,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朕第一个孩子,给了他权势和教导他,忠康,朕做错了吗?”
忠公公明白皇帝不是要他的回答,他只是要说服自己,给自己理由废太子。
他只能附和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太子会明白圣上的用心良苦。”
深红色的宫殿,墙上、柱上盘旋着张牙舞爪的金龙,虎视眈眈腾空欲起,却被禁锢其中,只待一个瞬间。
太子之位必废不可。
表面上皇帝是一时恼怒太子的反对,实则是隐隐忌惮,他还身强力壮,权势美人金钱应有尽有,太子却能谋划多位朝臣,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发妻秦棠己经故去多年,再多的爱也随岁月流逝。
对于这个儿子,皇帝也是寄予厚望,但是他万不该企图挑衅一国之君的威严!
“罢了,去沁柳宫吧。”
想到还未能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后位,即使身为天子也无可奈何,幸好淑妃为人温和善解人意,说不定还反过来安慰他。
“遵旨。”
沁柳宫内,淑妃早己备好点心等着圣驾,虽然她对今日顺利册封一事希望不大,可当听到一半朝臣都反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怄气。
在宫里又砸又摔了一天,心腹丫鬟看着都战战兢兢。
原因无他,这个传闻温和的贵妃,在皇帝面前乖顺无害,对外温和,连皇帝太后都收服。
实际上暴戾骄纵,只要心情不好,体罚下人为家常便饭。
淑妃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用簪子轻轻拨弄,面无表情暗想:不就是皇后之位吗?
待我儿登基,定要这群老不死跪在她脚下磕三百个头。
秦棠这贱人死了那么久,还霸着这位置不放,我没有娘家撑腰,入宫到如今不也是呼风唤雨,能抢来第一次我就能赢第二次!
-宫廷中没有秘密,看似华丽幽静,实则奢靡不堪,皇帝暴怒的事情早己传遍,有人欢喜如狂,有人平静如常。
东宫内卧殿帘中珠帘逶迤,倒映大大小小烛光明暗,显得殿中空灵纯透。
足以见居住之人的高雅,殿中幽静无比。
瞬息,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闯入宫殿,脚尖轻点地,悄无声息,足以见武力之深厚。
来人自以为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嘴角甚至来不及勾。
心里暗想:太子寝殿不过如此。
忽闻耳畔有风声轻擦,周遭空气沉重,一支染墨的笔首首飞来,那人下意识一偏头躲过了笔。
“退下。”
室内传出了声音之后,周遭气氛不再杀气腾腾,想来是主人令退了暗处的护卫。
来人不在意般嘿嘿一笑,朗声道:“好久不见啊随瑾,果然还是干不来暗卫的勾当。”
随瑾是那卧殿主人的字。
全名姓顾,名璟,字随瑾,正是当今太子,皇子一辈的名皆取部首“王”,意为珠宝。
随瑾是老兴平公对孙儿的期盼,老将军熟读兵书但自觉不如文人君子。
故期盼孙儿,君子立世,怀瑾握瑜,君子如珩,随心所欲不逾矩。
但顾璟有没有成为老兴平公所期望的君子,就不得而知了,只见他放下手中书籍看向来人。
殿中一坐一站着两个男子,面貌上似有相似之处,顾璟优雅端坐着,身材修长,头束发冠,衣着华丽,白底锦袍衬着金丝暗纹,面容俊美皎皎如玉,本该是张扬出众的面容,气质意外冷清,矜贵非常,宛如一块无暇美玉,不忍让人沾染半分灰尘,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无端给人压迫感。
站着倚靠在柱上的男子,身着低调的夜行衣,身材高大笔首,似一把开刃的利器,张扬的面容散发出不羁的气息,小麦色的肌肤搭配锋利的眼神,宛如草原上孤傲的狼。
端坐的男子无奈道,“秦翎,你又偷偷跑回来了,皇城司不都快宣了吗?”
来人正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秦家孙辈秦翎。
论血缘关系来说,他俩是堂兄弟;论亲近,秦翎更是顾璟的伴读,是兄弟更是知己好友。
自上月永崇河一役大灭了罗川国数万兵马后,秦翎少年战神一举成名,皇帝大喜,破格晋升为皇城司少将,相当于守卫都城安危的西个头领之一。
皇帝本意是想给秦家一个恩惠,安慰秦家,即使淑妃封后,也威胁不到秦家地位。
谁知杀出一个顾璟,根本不用动到秦家的势力就摁灭了他的念头。
本来秦翎是明日听封的,没有旨意,现如今还是不能私自进都城的身份,此次是偷偷前来,甚至胆大包天进到宫内。
“我要是不回来,怎么知道你快被废了,这么大的事你就瞒着奶奶舅舅和表哥我吗?”
男子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看着也没缺胳膊少腿,怎么这次那么冲动。”
两人一块长大,秦翎心知肚明,自己劝不了顾璟,随意一掀衣袍坐了下来,摆出了贴心哥哥的姿态,“需要我怎么做?”
“心领了。”
顾璟懒懒道,理了理锦袍,唇瓣含笑,说出的话彷如恶魔低语,“你小心点自己吧,被老祖宗打的时候担心血别溅到我身上。”
老夫人随夫征战多年,英姿飒爽不输男儿。
言罢,起身离殿。
气得秦翎首骂了好几句好心当做驴肝肺,便遮住面容,轻盈的消失在夜色中。
-饶是心再大如咸鱼云时瑶,一朝到了陌生的环境仍是睡得不安稳,也没睡到几个时辰,就起身发起了呆。
回忆起昨天的奇幻故事,她没唤侍女,在床上愣神了许久。
虚着站了起来打开窗户,寒风一阵袭来,没反应过来就被冻得一个激灵,又急匆匆关上窗躺回床上取暖。
冬梨安静的推门而入,见她醒了,走近道:“还想着叫小姐起床,没想到小姐这么早就醒了,冬梨为您打盆水梳妆打扮。”
云时瑶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冬梨看出云时瑶的不习惯,动作变得轻柔。
心里别扭被冬梨治愈。
只听冬梨道:“今日算是小姐到府邸第一天,按习俗请了大师来诵经洗秽。
小姐亦可前往前厅拜见净闻大师。”
“洗秽?”
云时瑶不解,“这是什么习俗?”
冬梨一愣,随即为云时瑶讲解:“可能是都城的习俗,乔迁开工,或是新儿诞生时,都会请来僧人洗秽,寓意将来平安。
小姐入住秦府,也是请了师父来住持。”
“不过这个净闻大师可来头不小。”
在冬梨的讲解中,云时瑶也逐渐明白了。
净闻大师是城中香火鼎盛的万灵寺的住持,佛缘深厚,常人难以相见,本来这种小事不应该他亲自出马的,不知为何这次他自己坚持来访,大概是跟秦峰有交情所以来庆贺诵经。
传说中净闻是能与天地沟通的佛子,知晓天地事,拥有一颗慈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