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十里红妆可谓是铺满京城街道,极度盛宠再也不仅仅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风景,而是卫延盛一点点为舒长清在京城盖出来的。
城中贵女们都艳羡舒家长女一门好婚事,从此摇身一变皇子妃。
可无奈就算她们羡慕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手帕子都快拧烂了,却也没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说上半句这婚事的不搭。
谁都知道舒家手握兵权,舒家家主和长兄弟们,哪个不是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
平定边疆骚乱,内定潜在叛徒,舒家都立下了不少功勋。
更别提舒家家主年轻时,更是只身纵白马,提一柄血刃白银长枪,杀入敌营深处,以一只眼睛的代价保回了当今圣上。
如今圣上对舒家盛宠不断,深信不疑,甚至连皇子妃的候选人都没列举几个,直接就钦定了舒家。
倘若舒家长女若是貌丑了些,才学疏浅了些,那么贵女们倒也不必如此妒忌忿忿;可偏偏舒长清称得上是京城才女,大家闺秀;容貌端庄秀丽,恪守礼节,自小便是那别人家的闺女,是从小被大人们树立的榜样。
更何况舒长清与卫延盛自小相识,有青梅竹马的缘分在先,此刻结姻,更应当是缘上添喜。
如此,这婚姻,称得上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只不过舒长清自己知晓,这不过是外相。
褪去了那些被他人处处称赞的假象,留给她的,不过是大婚当晚被挑开盖头后,卫延盛一声冷笑。
那晚她应当是羞涩的,少女皆怀春,舒长清也不例外。
大婚那日她已按嬷嬷说的,一整日未进滴水粒食,纵使头上压着沉重的头饰,也挺直着脊背,以素来毫不出错的礼仪风范走过了所有场合。
过长街,跨火盆,拜堂成亲。
可当众人哄笑散去,丫鬟们退下并贴心的关上了门窗,隐隐红烛倒影跳跃,她坐在新床上的核桃瓜枣中间,盖头被掀起后,她只听得卫延盛一声冷笑,和一句漫不经心的:
好了,别装了。
你不觉得倒胃口吗?
这话在舒长清心里激起层层浪,几乎一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多年端庄的教养让舒长清不会轻易失态,所以她只是稳了稳心神,抬头温和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夜深了,不如夫君先同臣妾饮过合卺酒,尔后再……
她话未说完,卫延盛便不耐烦的蹙眉,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清楚的写满了厌恶。
做给外人看的东西你还没演够?
这门婚事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有必要演戏演到底么?
舒家女,你莫要得寸进尺。
也许是得寸进尺这个词用的过于阴阳怪气,让舒长清立刻就明白了卫延盛的意思;纵使有着粉脂点缀,却还是让她不自禁的白了白脸色。
与自己成亲,竟让他委屈至此,甚至连行得一个完整的婚礼,于他而言,都算是得寸进尺么?
久久沉默下,卫延盛像是不满意她的安静,继而又开口道。
我本不愿苛责于你,毕竟我们也算是自幼相识,有过青梅竹马的缘分。
我敬你如妹妹,时常惦念你的好;你我本就应当如此以兄妹相称,各自嫁娶,幸福的过完余生。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知晓了我与娇娇儿的事后,还恬不知耻的以你舒家的手段,强迫了这段婚事。
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理所应当,言语里的恶毒几乎要化作锋利无比的剑刃,一下下往她心口挖去。
舒长清垂着眸子,唇瓣哆嗦。
她沉默,长久的沉默着,像是不愿反驳,像是无法反驳。
她越是不开口,卫延盛眼底的嘲讽便又是多一分,他便愈发肯定,是舒长清假借家族之势,强迫了这门婚事。
打小他就明白的,舒长清对他的感情不仅仅是兄长之情;那双常常跟随着他的眸子里含着别的情愫。
这份感情在舒长清还年幼的时候尚且无法好好的隐藏,表达的明显且炙热,却让同样年幼的卫延盛无所适从。
舒长清在他心中,一直是邻家妹妹的存在,别无他想。
因为卫延盛过往里最先瞥见的那一抹艳红,那一抹暖阳下绽放的无拘无束的笑意,才是彻底惊艳了卫延盛整个年少时光的存在,那个他爱了十年的女孩。
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