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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月梦

七日晴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时月栖身于画中千年,终于,她遇到了自己爱人的转世,这一世叫张井俞。为了和他再续前缘,她略施小计,化为可爱少女住进张家。他们每天朝夕相处,她自然以为自己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他和别的女生恋爱了。千年的思念在此时化作了嫉妒,她挑拨离间,使他们生了嫌隙。得知实情的他因怒烧了时月的古画,尽管后来重新再画,也无法挽救她越来越弱的法力......

主角:时月,张井俞   更新:2022-07-16 01: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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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时月,张井俞的女频言情小说《画月梦》,由网络作家“七日晴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时月栖身于画中千年,终于,她遇到了自己爱人的转世,这一世叫张井俞。为了和他再续前缘,她略施小计,化为可爱少女住进张家。他们每天朝夕相处,她自然以为自己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他和别的女生恋爱了。千年的思念在此时化作了嫉妒,她挑拨离间,使他们生了嫌隙。得知实情的他因怒烧了时月的古画,尽管后来重新再画,也无法挽救她越来越弱的法力......

《画月梦》精彩片段

传说,世间有一幅画,它存在千年,只为等候一个人。

画中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面容清丽,眉头哀愁,站立于月色之下,一身白裙与一树梨花轻舞,目光痴痴地守望着远方。

有一梨树被少年亲手栽种长大,树中藏花妖,花妖感恩且倾心少年,来到世间与他相会,相恋,并寄身于少年为她所作之画中,年年岁岁守在他身侧,时日一久,妖不离画,画已成妖。

然,世间之人都逃不开一死,少年体弱多病,年纪轻轻便离开了这个世界。自此,繁华转眼成荒坟,画也因此遗落,所有的恩情爱怨于一夜之间消弭。

如此千年,乱世多变,妖仍长眠画中,痴心等待,希望心爱之人有一日归来……

这是一个跨越千年,关于等待和寻觅的故事,路过我世界的人那么多,你却偏偏是我爱上的那一个。


01

“小俞,这可是好东西呀!”

少年刚把手中用帛布包着的一幅画舒展开,叼着烟斗,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便凑上前来,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幅画。

画看起来很旧很旧了,上好的宣纸泛出一丝丝黄,微光在纸上弥漫开,染上画中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脸庞,女孩子梳着双髻,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面容清丽,眉头哀愁,穿着一身白裙与一树梨花静舞,目光痴痴地守望着远方,好像在等待什么。

这是今年市内的古画艺术展,承办人是眼前这位大艺术家陆文光先生,张井俞的父亲和陆文光是挚友,好友举办画展,张兆睿让儿子张井俞送出自己的这幅宝贝,前来捧场。

画的作者不详,这画放在张家也有很多年了,张井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画中之人。

“陆叔叔,父亲说举办完画展再归还,现在交给您处理。”张井俞迟疑了一会儿,双手将画递过去。

听到他的话,陆文光的笑容在脸上越扩越大,他接过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立即表示感谢:“兆睿太够意思了,替我谢谢你爸爸。”

“我会转达的。”张井俞的脸上浮现一个微笑。

画轴被收起,放进一个精美的雕花匣子里,风吹过来,人们只闻到淡淡的梨花幽香,却没人注意到一缕淡淡的青雾从画中跑出,往窗外飘飞而去。

张井俞挺直脊背,送完画,沿着古画艺术展大门走出去。

成片的梨花,雪白一片,好似一场大雪,染白了枝头,如雪的花海中,香气引来了不少蝴蝶。

那缕青雾轻得透明,它在万树丛中,绕呀绕,如朦胧的云纱,在白绿的涟漪间浮动,青雾最终选定了一棵树,地上倏地落下一朵异样晶莹的梨花,转眼间,雾气消失,一个俏皮的少女出现在树下。

少女不经意被前面那个背影吸引,忍不住跟上去。

时月于画中初见张井俞,认定他就是自己等待的那个人,千年的时光,让她不知世事,见到那张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时月清丽的脸上,扬起一个苍白的笑。

陈琛,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终于出现了。

她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小心地走着,不想被张井俞发现,沉睡多年,她的法力早不如从前,不仅命中与水犯忌,栖身之地也只剩下那幅陈旧的画。

“啊……”时月似乎没料到张井俞会回头,快速地躲到一个拐角,赶紧把自己藏起来,拍拍胸脯,转念一想,“我干吗要怕他?”

时月跳出来,大摇大摆地回到路上,可是张井俞却不见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大街,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一片大海,她的表情非常可爱,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睡的时间长了,不代表她的鼻子不好使,时月记得张井俞身上的气味,像夜风一样清冷,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像小狗一样往空气中嗅了嗅,再次睁开眼睛,先前焦躁不安的神色从她脸上消失了,她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背后,神气十足地沿着一条路往前走。

时月每走一段路,两旁的树上便会绽放一朵花,花瓣那么小,小小的几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花妖为灵,百花见之献礼,花儿迎风绽放,表示她的心情特别好。

柔和的春风吹拂,时月脚步轻盈,长至腰部的顺直黑发,在耳朵两旁挽了一个双髻,随着她的步伐,调皮地左右甩动。

没走多久,果然跟丢了的张井俞,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张井俞站在一家宠物诊所前,目光灼灼地看着里面一个人,时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一个女孩子。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抱着一只狗,正在给它包扎受伤的后腿,她一边拿药,一边轻声跟狗说话,像是一片轻柔的云在张井俞的眼前飘来飘去,她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笑容,那么温柔,看得时月都嫉妒了。

张井俞痴痴地看着那个女孩子,嘴角同样露出温柔的笑。

时月呆住了。

千年来,那一幅画卷几经周折,她遇见过不少人,数不清的过客里,她唯独记得他。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却藏满了有关他的心事,关于一生所爱的事。

现在,她见到了他,他却对别人笑了。

面前的这个少年眼神专注,注意着别人,时月不禁怒从中来,她见到张井俞的头顶上是一棵大槐树,当下就化掌为风,几下推向树枝间。

纷纷扬扬的洋槐花,簌簌而落,张井俞躲避不及,头发上,肩膀上,挂满了重叠的洋槐花,淡黄色的花蕊粉,撒了他一脸,分外狼狈。

时月满意地勾起嘴角。

叫你对她笑,我可饶不过你!

02

张井俞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弄得一身都是花和叶子,哭笑不得,当下灰溜溜地回了家,时月心满意足,跟着他进了门。

时月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绿欲滴的手镯,镯子上泛着幽幽的冷光,这是“灵隐镯”,她的宝贝,自带隐身功能,想要谁看见,谁才看得见。

这镯子帮了时月的大忙,不然,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混进张井俞的家中?说起来,她在张家住了这么多年,却从未从画中跑出来看过这个世界。

时月只知道,她栖身的这幅画,经历了几任张家后人之手,辗转到了张兆睿手中,如果不是他让张井俞阴差阳错去送画,想必时月还没机会见到他。

缘分自有天定。

时月想,她跟张井俞注定有这么一段缘分。

只是,她还是她,陈琛还会是以前的陈琛吗?

见到张井俞回来,张兆睿展颜一笑,像是在夸赞他办事稳妥,他给张井俞递上一杯茶,问道:“见到你陆叔叔了?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都办好了。”张井俞喝了一口茶。

张兆睿看着儿子渐渐成熟的脸,有些欣慰。

他们家的房子是一个四合院,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过几番修整,在这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中,无疑是一个小小的桃花源。

张井俞的爸爸喜欢画画,练书法,现在是一家大学里教美术的教授,他下了班回家便会研墨创作,家里各个角落都挂有他的作品。张井俞的妈妈是一家公司的园艺师,喜欢养花种草,家里的四合院,在她的打理下,俨然已成了一个花园。

一年四季,家中总有花盛开,艺术的画作,满园的花草,配上张家古色古香的院子,别有一番趣味。

或许是从小受到张兆睿的影响,张井俞喜欢国画,钟爱工笔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文人的气质。

一直以来,他的性格温谦,喜欢独来独往,是学校美术社里唯一一个画工笔并且钟爱工笔画的男生,做事有条不紊,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时月跟着他踏进张家,不过几眼,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

一路走来,她看到了冰冷的大厦,喧嚣的大街,愤怒的人类,外面的世界充斥着一种快节奏的戾气,唯有张家庭院,莫名让她觉得舒服而惬意。

时月没有穿鞋,一双白皙小巧的脚踩在冰冰凉凉的青石板上,刺骨的凉意冰得她浑身一个激灵,见到院子中有一个秋千,时月走了过去,收起脚,坐在上面摇晃。

意外的是,秋千旁也栽种了一棵梨花树,轻风吹过,落英缤纷,牵动着她的思绪。

她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张井俞正拿起洒水壶,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风吹过来,洁白无瑕的梨花漫天铺地,秋千随风摇摆,好像有谁坐在上面玩耍。

或许是想多了吧。

张井俞对自己笑笑,浇完花,他进屋拿出一本书,坐到秋千上来看,午后的阳光灿烂,照在他细腻光滑的皮肤上,张井俞兴许是累了,翻了一会儿书,睡了。

时月这才敢现身出来,她凑近张井俞,静静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俊美绝伦,他的头发墨黑,不长不短,他闭上眼睛,睡在梦中,长长的睫毛形成了诱惑的微卷,时月呼吸一紧,那双眼中忽闪而逝很多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探。

她清澈的眼睛始终在笑着,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恋人啊,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他了。

久到她都忘记了时间。

张井俞忽然皱起眉头,嘟囔一声,时月吓得立马隐了身,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

“小俞,妈妈给你买了樱桃!”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职业装,留着短发的女人走进来,张井俞被这个声音惊醒,忙放下书,迎上前接过女人手中的袋子。

“妈,你回来了。”张井俞显得很高兴。

“你这孩子,怎么放假也不出去玩?你呀,就是太闷了,男孩子活泼些才好。”女人脱下外套,笑着对他说,走进厨房里去准备晚饭。

张井俞拿出一盒樱桃,洗干净了,放在石亭的桌子上,时月被樱桃吸引,可怜巴巴地趴在桌子边,盯着那些看起来很可口的水果。

趁着张井俞背过身,时月迅速地偷了一颗塞进嘴里。

嗯……很甜!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东西了,虽说她不用吃食物也能活,但是时月以前是个贪吃鬼,而陈琛的手艺很好,常常做一些精美的糕点。

时月性子顽劣,每次也是这样偷吃。

“怎么每次勾线都不太自然呢?”张井俞自说自话,拿出夹在书页中的一张纸,上面是一枝没有染色的牡丹花。

“笨,你用的毛笔太细了。”时月轻轻地回答。

张井俞仿佛听到了声音,奇怪地看了后方一眼,时月正把第三颗樱桃扔进嘴里,立刻噤了声。

风吹过他的发梢,刚才似乎是错觉。

张井俞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看来,他最近看书看得太累了。

时月吃起来,停不住嘴,没一会儿,一盒樱桃少了一半,时月后知后觉要出事了,立马站起来,恼恨自己怎么不懂节制。

张井俞的手伸向樱桃盒,左右探了探,他不明白,明明只吃了几颗,怎么樱桃少了这么多?

“我吃了这么多……”风中传来他轻不可闻的声音。

他只当自己看书忘时,没有多想。

时月站在他背后,伸长脖子,去看他书上的内容,全是一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文字,关于怎么画画的知识。

没劲!

时月坐在他身边,手撑着下巴开始看他,她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起生命中一段又一段的人生轨迹,有些事情过于久远她记不清了,但是她却认得他的脸。

她看着他,一直看到日头西斜,夕阳笼罩着整个院落,她开始不自觉地打盹,睡着了。

03

醒来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时月一个人坐在庭院的凉亭里,懒懒的跷着腿,正盯着房间内的灯光出神。

张井俞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他正在练习画画,身子微微前倾,手拿着毛笔,时而急切,时而轻缓,时月看着无聊,溜进厨房,果然在冰箱里找到了那半盒没有吃完的樱桃。

她美滋滋地解决完剩下的美味,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找到一间干净、没住人的房间,安稳地休息。

四月是个好季节,山花烂漫,虫鸟欢快,张井俞生活的这座城市是丘陵山区,学校建在半山腰上,骑自行车要花四五十分钟。

他骑上自行车去上学,时月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掬起微风中的一缕明媚,化为心中的感动,倘若时间停止在此,她愿意在这一刻死去,融进他的生命里,成为一束暖光。

幸福吗?时月看着他瘦削的后背,有些心动。

故人相见,固然是幸福的,只是要怎么认识他,这还是个问题。

张井俞浑然不觉时月跟着他,他只闻到漫山遍野的梨花香气,一路踩着单车,来到了学校。

时月从单车棚中走出来,好奇地看着身边走来走去的学生,他们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打扮却相当前卫,胳膊小腿都暴露在外面,时月上身穿着粉红色紧身袖袍上衣,下罩白色烟纱散花裙,她微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眼眸散发着妖冶。

“张井俞,你看谁呢?”一个矮个子男生朝他打招呼。

他是张井俞所参加的美术社里一个朋友,隔壁班的同学,他跟张井俞说话的时候,张井俞正瞧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蕾丝裙的女孩子走进他们教室。

那个女孩子,他在宠物诊所见到过,印象深刻。

时月先张井俞一步跨进教室,当然她隐了身,不然她这身古代少女的装扮,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写着粉笔字的黑板,整齐排开的课桌,郎朗的读书声,时月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读书的地方。

她站在讲台上,一眼望去,底下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也有调皮的学生,偷偷在座位上吃零食,时月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沉闷的教室很快让时月失去了兴趣,下课铃声未响,时月已经出了教室,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操场后面的小树林。

树林里一片安静,由于是上课时间,见不到一个学生,时月放心地显出身来,人类虽然见不到她隐身时候的样子,鼻子好使的,却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气。

谁让她是一只梨花妖,异香这件事,无法遮掩。

这时候,时月在树林里跑来跳去,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她的脚踝上有一个小铃铛,随着她的舞步,发出阵阵悦耳的“叮叮当当”声,十分好听。

“你——”一棵榕树后面,发出的声音极为沙哑,轻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时月的听觉和人类不同,她很快发觉到有人在附近,傲慢地说:“谁在那儿?给我出来。”

说着,她已经迅速地来到树后,揪出一个男生。

男生给人第一印象便是——讨厌,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脸上瞟来瞟去,眉眼俊美,明明是男儿身,却有一种美丽迷人的气质。

男生试图推开时月,却发现身体沉得厉害,连动动手指都要费好大的劲,身体传来剧烈的痛楚,让他连话都说不出了。

“你看着我干吗?”时月嘴唇动了动,放轻了手上的力度。

男生像是知道不能声张,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时月,眨了眨眼睛,他在做梦吗?为什么会见到仙女一样的女生?

她的脸很惊艳,发型很独特,衣服……很有个性。该死,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快速地跳动。

越跳越快,几乎快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了。

“不说话,杀了你。”时月没耐心和他耗着,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胸前露出的衬衫上,眼神不禁亮了几分。

只要她的手抓过去,不消一刻,便能夺走他的生命。眼前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处境多危险,呆呆地看着她,似乎看傻了。

“你是新转来的学生?你喜欢汉服?在玩cosplay(角色扮演)吗?”宁哲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月可不吃这一套,她虽然起了杀心,却仍存着一丝理智,她才不愿意让人类的血腥味,染浊了自己的香气。

她扔下愣在原地的男生,然后转身便要走开。

“等等!”男生在她身后大喊。

“不要跟着我,不要说见过我!”时月怒吼出这句话,几下就走进了树林深处,宁哲一肚子的疑问,他见她走了,连忙跑过去,找遍了四周,没看到她。

奇怪,明明看到她在这附近的。

宁哲忍不住停下脚步,烦躁地抓抓头发,不甘心地走了出去,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往前去找她。

“笨蛋,我在高处呢。”

时月坐在树枝上,嗔笑着看着底下那个男生,像一阵风消失在与他相反的方向。

彼时的美术社活动场地,张井俞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们面前是三幅画,水粉风景、人物写实和一张花鸟工笔画。

“张井俞,你老画这些玩意,早落伍啦!”

“我也觉得,你们看苏浩画的人物写实,比张井俞的好多了!”

“对,老头子才画国画,早被淘汰的作品,我看不上。”

他们对国画嗤之以鼻,甚至用言语进行贬低,张井俞一张俊脸气得通红,他不擅长争辩,更谈不上和人争吵,自己喜爱的画作被人说三道四,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和他们一论高下。

忽然,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安静了。

一阵水蜜桃清香从身边传来,张井俞抬起头,发现一个女生挤开人群,来到了挂着三幅画的中间,她拿起张井俞的画,面对众人。

“国画是我们国家的文化,不容小觑。”女生指着张井俞画的作品,言辞凿凿,“这幅画工整细致,把传统工笔画的勾勒、渲染,平面表现的装饰性以及西方写实主义手法相融合,画出了一个梦幻般的意境,在我看来是很优秀的作品,和那两幅画相比,哪里差了?”

人群鸦雀无声。

04

没错,现在勇敢地站出来,维护张井俞的女生就是黄淼淼,张井俞在宠物医馆外一见倾心的女生。

“你们难道画得比他好?我看未必。”黄淼淼望着起先两个态度傲慢的男生,也就是那两幅画的作者,态度十分强硬。

黄淼淼身材高挑,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也是不少男生暗恋的对象,她从来没有生气的时候,现在为张井俞出头,不少人议论纷纷。

苏浩也是暗恋者队伍中的一员,他看到倾慕的女生,竟然帮对手说话,他握紧拳头,迫切地想找回面子,非常想。

“淼淼,你会不会看错了?你看他的画……”苏浩主动讨好她。

“我学过画画,我对自己的分辨能力有信心。”黄淼淼打断他的话,不肯让步。

苏浩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地闭了嘴,他感觉得到再说下去,黄淼淼要生气了,他有些无奈,不敢惹黄淼淼,最后狠狠地瞪了张井俞一眼。

“哦哦……也许我们说错了,没看出张井俞的画作很优秀,呵呵。”有人尴尬地打着圆场,风向一转,围观的人也开始各自说起国画的好处来。

又一阵七嘴八舌过后,大家感觉到无趣,渐渐散了。

时月嗅着张井俞的气息赶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黄淼淼站在张井俞的对面,拿着他的画,对他笑得像一朵花,张井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表情若有所思。

黄淼淼走上前,紧紧地盯着张井俞的脸,有些害羞地把画还给他,张井俞身体顿了一下,轻声对她说“谢谢”。

时月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们的手刚要触碰到一起,她暗中发力,利用旁边敞开的窗户,吹落了那幅画,黄淼淼连忙弯腰去捡画。

可恶,可恶,这个人类女子太可恶了。

时月感觉到了危急,她感受得到,张井俞被这个女子迷住了,他看着她的眼神,跟自己看张井俞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更过分的是,当天晚上,张井俞放学回到家,还偷画黄淼淼,时月一气之下,刮起怒风撕破了他的画纸,看到张井俞惊慌失措,她又于心不忍,收了法力。

“这个季节的风,怎么这么大?”张井俞边关窗户边自言自语,他把宣纸重新铺在桌上,因为画纸破损,张井俞改了几笔,把画上的人改成了一个陌生女子。

“咦?好像很面熟。”改完,张井俞发现那女子,竟然和先前送给陆文光展览的画作有七分相像,不同的是,一个是古代装扮,一个是现代服饰。

也许是送画的时候,见到了她的模样,不知不觉把她画了出来。

画中人不是黄淼淼,对于张井俞已无意义,他叹了一口气,随意卷起画轴,把它搁到旁边的青花瓷花瓶里,瓶内卷放着十几幅有着同样命运的画。

“小俞,来吃饭了!”屋外有人叫他,张井俞应了一声,匆匆关上门出去。

他走后,一双手拿起青花瓷瓶中的那幅画。

画卷打开,时月看着画中另一番打扮的“自己”,心里乐得不行,没想到他把自己画得这么好看,时月左右瞄了瞄,偷偷把画藏进了宽大的袖中。

她想,只是偷一幅,不会被发现,没关系的。

时月藏好画,打定主意,要让张井俞认识她。

她有不同于人类的能力,也能够捣乱破坏张井俞和黄淼淼接触,这一点,凭她利用风捉弄他就足够证明了。

但人心不可测,如果张井俞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生,时月是没半点办法了。

相较于在暗处作乱,时月更想要进入他的生活,名正言顺地与别人竞争,她的容颜和身材都足够出色,她不信夺不回张井俞。

时月不是善类,甚至逼急了还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她就像一潭变化多端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搅起翻天巨浪。

在人类的世界里,有一句话,爱一个人,就要无条件对他好。

时月十分开心地打扫张井俞的屋子,把他书架上的书整理好,擦干净地板,扔掉垃圾桶里的垃圾,她不认识电脑,自认为这台黑漆漆的东西是需要洗的,她用刷子仔细地把张井俞的主机、鼠标、键盘、显示屏洗干净,给他摆放到原处。

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时月是不会装的,她也不考虑张井俞见到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电脑会有什么反应,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用来栖身的古画没有回到张家,时月在外游荡了一段日子,必须回到画中养精蓄锐,不然对她的身体很危险。

张井俞吃完饭回来,发现电脑被整得七零八落还浸泡了水,还以为是张兆睿干的好事,问过父母,他们都没有进过自己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

张井俞一头雾水,第二天傍晚他居然又遇到了“田螺姑娘”。

洗漱完,发现衣服就放到了床边,想去拿书包,发现昨天的课本都装进了里面。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就在张井俞百思不得其解时,他发现平日练习作画的桌子上,平铺着的雪白宣纸上出现了一行字,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出自小孩子之手。

纸上写着:我可以出来见你吗?

像是怕吓到张井俞,紧接着,张井俞看到毛笔自动在纸上写字:我没有恶意的,只见见你,好不好?

“你是谁?”张井俞麻着胆子问。

毛笔被搁到一边,张井俞看到一股青雾袅袅升起,青雾变成了人的轮廓慢慢散去,然后一个少女出现在他平日坐着的椅子上,她留着又长又黑的长发,身上穿着一件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风格的衣服,让人一见难忘。

时月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看起来还有点坏孩子的痞气。她不发怒的时候,相貌甚甜,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一双大眼睛漆黑光亮,脸如白玉,颜如朝华,项颈中挂着一朵梨花,发出幽幽香气和淡淡光晕,映得她粉妆玉砌一般。

见他在走神,时月眨了眨眼睛,极为得意地夸耀自己:“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美呀?我叫时月,名字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张井俞终于收回望着她的目光,张大的嘴巴也慢慢合上,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得平静,兴许是她长得温婉,张井俞凭空见到她,竟然不感到害怕。

05

“好歹给你打扫了这么多次屋子,我怎么连句夸奖都捞不到?”时月秀眉一皱,轻轻地叹气。

“你是……那个田螺姑娘?”张井俞弱弱地开口,对方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他目前不敢招惹她。

“什么田螺?我不是田螺,我才没田螺那么丑呢,我是时月,漂亮的时月。”她不满地纠正张井俞。

张井俞的表情短暂地停了一下,他看着时月,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跟他解释,立马朝她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好……好吧。”

“时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张井俞说完,向她走近一步,看着她的眼睛冷静地开口,“我们好像……见过?”

“哈哈,阿琛,你是在搭讪我吗?这么久了,你们人类能不能换点新花样,永远是这一句。”时月站起来,藏在裙子底下没有穿鞋的脚露了出来,她的衣裙散发着芳香,张井俞感觉到阵阵梨花香扑鼻而来。

“阿琛是谁?”他问。

“笨,阿琛是你,你是阿琛呀!”时月肯定地说,时过境迁,故人相见,她认定张井俞就是她等待的恋人陈琛,错不了。

“不对,我是张井俞。”张井俞坚持。

时月比他还倔强,她把头一偏,气哼哼道:“我不管,你就是我的阿琛。”

张井俞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到她脚边,抬起头对她说:“你不冷吗?穿上鞋,小心等下生病了。”

“好!”时月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提名字这件事。

张井俞通过和她简单交谈,终于知道时月是从画中走出的一缕精魄,但是除了这个,时月并没告诉张井俞她为何出现,而那天之后,她总是缠着他。

头顶上艳阳高照,陆文光主办的画展结束后,张井俞拿回了那幅画,并得到张兆睿的允许,把画收藏在房间内。

时月拿着一串糖葫芦,高兴得恨不得让地上每个角落都开满花,张井俞见她走一步,跳三步,无奈地摇头。

“今天去买新衣服咯!我的阿琛给我买呀!时月好快活啊!”

时月像个小疯子,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歌,和张井俞走到了市内繁华的大商场。

她的装扮古典,不少人朝她看过来,好在现在这个社会,许多人也讲究个性,穿的服装奇形怪状,时月的打扮,倒也没引起什么轰动。

大家只当她是一个汉服爱好者,好玩罢了。

“时月,我们说好了,等会儿买完衣服,回家就说你是来我家租房子的,不许运用法力制造恐慌。”张井俞一脸忧愁。

他试图劝说时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可是时月成了一块狗皮膏药,张井俞走到哪,她黏到哪。

张井俞既要瞒着父母,让时月住进家里,又要想办法,让她离开自己。这么多天,时月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也没对任何人造成危害,他判断,时月接近他,至少没恶意。

只是问题非常棘手,时月有的事听他的,但是涉及她反感的话题,比如离开,她指定要抓狂,张井俞决定先稳定她的情绪,慢慢跟她讲道理,从长计议。

“阿琛,我穿这个好看吗?”时月从试衣间走出来,彼时的张井俞正在等待区冥思苦想,怎么送走这个姑奶奶。

时月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像是中世纪的女巫,她完全没有害羞意识,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转圈圈,衣摆像蝴蝶一样翩翩飞舞,蜜色纤瘦的腰肢若隐若现。

张井俞是个细心的人,他咳了两声,别开头,带着时月到时尚女装区买了一条浅粉色的连衣裙和一套白色的运动休闲装,然后带她去内衣区,让服务员帮她选购了合身的内衣裤。

时月可以用法力变换装束,这一点张井俞当然不知道,还傻傻地掏钱,用他参加画画比赛得到的奖金,给时月买了许多女生喜欢的饰品和生活物品。

两个小时后,一个青春活力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时月身材好,皮肤白,长得可爱,穿什么都好看,张井俞帮她推着行李箱,快步赶上前面那个长发飘飘,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裙子的人,再次叮嘱道:“时月,等会儿你多看少说,千万别露馅,知道吗?”

“知道。”她吃着一只冰激凌甜筒,嘴巴上沾了白色的奶油,乖乖回答,然后又撒娇道,“阿琛……”

“还有称呼,在我爸妈面前,要叫我的名字。”张井俞一个头两个大,教她多少次了,总是学不会。

事实上,张井俞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时月是谁?她可是古灵精怪的妖,这点事都不懂,她还怎么在这个世界混?她就是喜欢装傻充愣,看张井俞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他在意的。

重新来到张家,是沈白茶开的门,见到时月,她很意外,也很惊喜,沈白茶老早就渴望有一个女儿,听到时月是从国外留学回来,转学到这里的,直夸她有本事。

得知时月举目无亲,和张井俞是在一次画画比赛中认识的,所以来投奔他,想租到他家里,一来有个照应,二来可以互相学习,沈白茶满口答应,还不肯收房租。

故事编得滴水不漏,时月顺利地在张家的客房住了下来。

“怎么样?厉害吧?”时月坐在床上,脚尖离地,一晃一晃,看着张井俞。

张井俞听从母亲的吩咐,帮时月来打扫房间,帮她搬东西,看着她洋洋得意的脸,欲言又止,他怎么觉得,这个丫头诡计多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打发?

“反正我希望你不要闹事,行吗?”张井俞心中依然不安。

“行。”时月十分爽快,往后一躺,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脸上扬起笑容。

好棒,终于名正言顺地住进来了。

打开窗户,可以看到满院子盛开的花朵,外面就是那棵梨树,米粒般大小的嫩绿的骨朵,藏在绿叶间。

时月手轻轻地抚过,淡白色的小花,中间有几点鹅黄的花蕊,感受到时月的存在,花的底部衬出两片叶子,托住完整的梨花,绽放了。

时月伏在窗台,双手托腮,笑看枝丫间那洁白的花朵,随风吟语。

梨花香,为情伤。

陈琛,别笑我太过痴狂,我不要这世间,独留我孤芳自赏,感伤。

我已经伤了千年,裹着万行泪,如今,我终于等到了旧时人,你的新模样。

决不会放手。


01

晚上,沈白茶做了一大桌子菜,时月挽起袖子,吃得很没形象。

“小月,合不合口味?”沈白茶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时月的碗里,张兆睿出差去外地参加教师交流会了,所以不知道时月来了家里。

尽管只是三个人的晚餐,菜品仍然相当丰富。

“好吃,好吃,谢谢阿姨。”时月狼吞虎咽,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哎哟,你慢点吃,在国外不是吃西餐就是吃泡面,肯定很久没吃到家里的菜了。”沈白茶把水端到她手边,看着她,又忍不住问:“你爸妈在家不做饭?”

时月咽下一大口牛肉,吞了吞口水,回答道:“我是孤儿,跟舅舅住,舅舅回国了,所以我跟着来了。”

“可怜的孩子。”沈白茶一脸疼惜。

张井俞正在喝水,听到时月睁着眼睛说瞎话,差点被水呛到。

饭后,沈白茶去外面和她的朋友散步了,时月爬上屋顶,看着各种凋零的花瓣飘飘洒洒落下,融入泥土,陪伴她的梨花,此刻,也要将自己化为养分,滋养土地,她自然懂得这是万物更替的道理。

“你们害怕死亡么?”时月问它们,附耳倾听着花语。

一阵微风吹过,梨花飞舞,跳起了与众不同的舞步,像一位优雅的舞蹈家,在月光下尽情舞蹈。

“哦,不怕啊。”时月微笑,伸出手,有一片雪白的花瓣,飞落到她的手心,像害羞的小姑娘,在她的手心旋转、轻飞。

万物皆有灵,浮生不尽,一场大梦。

“去吧。”

时月放飞那一片花瓣,看着它融入无边的夜色中,蹁跹如蝶,渐渐消失了。

她枕着双手,躺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璀璨耀眼的星星,看了一会儿,觉得每一颗都像张井俞幽深的眼睛。

好烦,又想他了。

时月站起来,顺着一架搭好的长梯子,灵活地爬下去了。

“张井俞,你在干什么?”时月从楼上找到楼下,就是不见他的身影,张井俞与她约定,在家里只准喊他的名字,时月虽不满,迫于不喊名字会被赶出去的压力,答应了他。

张井俞正在浴室洗完澡,上身睡衣刚穿完一只袖子,听到时月的喊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衣服,打开门出去。

“我在这里。”他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回头看着她说。

不是他多想见时月,主要是时月不分场合,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他怕不出去,时月会直接闯进来。

经历过一次去上厕所,时月跟到男厕所的事,张井俞又花了三个小时,跟她讲清一些事,私人空间,必须离他五米远。

“陪我一起看电视!”时月走过来,挽上他的手臂,把他拖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

“我要写作业。”张井俞拒绝,拿起遥控器,递到她手里,快速地躲回了房间。

“你——”时月气得跺脚。

张井俞关上房门,装作没听见。

最近几天,时月迷上了看偶像电视剧,每天待在客厅看到半夜。

张井俞难得清静,不被她贴着耳根子闹,只是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张井俞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张井俞想起上次画黄淼淼不成,趁着月色沉静,花影绰约,又画了一幅黄淼淼的画像,送给了黄淼淼。

黄淼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张井俞也是温温和和的性子,经过上次黄淼淼维护他,他送画答谢黄淼淼,两个人很快熟稔起来,甚至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地址。

这天课间,张井俞去找黄淼淼,打算商量下学校的晚会现场布置,张井俞走在翠绿的香樟树下,细碎的阳光打落在他身上,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冷漠。

张井俞不知道,他学习优异,能力突出,赢得了老师的喜爱和学生们的崇拜,可是在这个校园,也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十分讨厌张井俞这种“好学生”在别人面前“惺惺作态”。

优等生和成绩差的学生,是学校里的两极分化,他们各有各的魅力,背地里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宁哲身后跟着两个学生,他们的校服涂得乱七八糟的,系在腰上,像极了电影里的古惑仔,远远见到张井俞走来,其中一个人用手肘撞了撞宁哲:“哎,阿哲,那个优等生。”

“跟他玩玩。”宁哲坏笑。

张井俞迎面与他们相逢,不料脚下被宁哲一绊,差点摔倒在地上,他下意识地稳住身子,回头看向宁哲。

“不好意思啊,脚滑。”阿哲耸耸肩,走上前,手搭在张井俞的肩膀上,另外两个人,挡住张井俞的去路。

“你们想做什么?”张井俞的眸子里迸射出一道寒光,学校里有不少挑事的学生,这个宁哲,他认识。

“不做什么。”宁哲摇头,随后他手指向围墙,大声说,“陪我去网吧玩局游戏,怎么样?”

“你叫我逃课?”张井俞皱起眉。

“不敢就算咯。”宁哲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哲哥叫你玩游戏,身为学生会会长,怎么能拒绝?是吧?”有个人调侃。

“不去玩游戏,要不然,在这里过一招?看看学生会会长是不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宁哲手捏着张井俞的衣领,准备用一招跆拳道的招式吓唬他。

他刚准备给张井俞来一个过肩摔,忽然一阵大风卷来,沙子迷了宁哲的眼睛,宁哲收手去擦,却瞥见一个黑影朝他冲来,速度快得惊人。

宁哲本能感觉到危险,身体被一股力量狠狠推倒在地上,他的屁股摔得火辣辣的疼。

“时月你怎么来了?”张井俞诧异地看着她。

宁哲错愕地抬起头,一眼正好对上满身怒气的时月,他欣喜地看着她:“是你啊!”

时月可不管宁哲的笑脸,走过去,拽起他,把他推到一棵树上,一字一句,怒气冲冲地说:“不准你动他。”

宁哲笑了起来。

他本性不坏,却行事恶劣,表达自己的感情也肆无忌惮,见到这个女生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喜欢她,喜欢这个奇奇怪怪的女生,只要见到她,他体内的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

“我还没问你呢,上次你跑哪儿去啦?你学田径的吗?”宁哲有一肚子的疑问,也不管此刻被时月拎着,小命岌岌可危。

“时月,别胡闹。”张井俞拉住她,怕她不分轻重,做出离谱的事情来。

“哦。”张井俞的话对她就是圣旨,时月松开宁哲,退到一边,虽然没有动手,依旧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瞪着他。

“你叫时月?名字真好听,我们能交个朋友吗?”宁哲不怕死地问她,时月白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他。

“我们还有事。”张井俞扯了扯时月的袖子,示意她跟他走。

“下次别让我碰见你。”时月冷着脸警告宁哲。

宁哲只是用灼灼的目光看着她,继续问:“时月,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时月留给他一个拒人千里的背影。

02

“我要上学!”

时月跟在张井俞背后,双手握拳,语气激动。

“时月,你不要这么任性。”张井俞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气鼓鼓的她,“学校里人多眼杂,你又身份特殊,很容易出事的。”

“我要保护你。”今天要不是她突发奇想,想来张井俞的学校找他,张井俞被人欺负了她都不知道,“我不听理由,你不答应我,我就用自己的方法混进来。”

“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张井俞想到时月顽劣的性格,惹出麻烦了,怎么收场?他没有底气相信她。

“不然我去找你妈妈帮忙,我撒谎说过过段日子才能办好转学手续,现在一直在家里待着,时间久了,你妈妈也会起疑。”时月看了看他的表情,说出一个事实。

张井俞本想说什么,看到她坚定的表情,知道扭转不了她的想法,他无力地点头:“那……行吧。”

他的心肠太软了。

“你最好了。”时月欣喜地抬头看着他。

“嗯,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张井俞敷衍地说,抬脚就走,时月认出那不是去往他教室的方向。

“你是去找谁吗?”她轻声问。

“我找淼淼商量事情,现在没时间陪你。”张井俞眼里散发着奇异的光彩,说起黄淼淼的时候,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藏着说不出口的爱意。

“不准你去!”时月几乎是尖叫出声。

张井俞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人类女子,她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和他相处,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用?

“时月!”张井俞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少女,脾气再好也不禁动了怒,这么长时间来,他包容她,迁就她,但不代表她可以无法无天,尤其是在黄淼淼这件事情上,他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

“我不是你的奴隶,撇开其他不说,我们根本毫无关系,你不必缠着我,我也没亏欠你,我扪心自问对你足够容忍,现在你连我的人身自由都要限制?你为什么不想想,凭什么呢?”张井俞的语气冷得像一块寒冰,说完这几句话,扭头就走。

“阿琛……”时月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不知道怎么办,印象中那个人从未用这种语气凶过她,她试图忍住眼泪,但在见到张井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林荫道后,满腹的委屈不可抑制地上涌,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是吗?你讨厌我了?”时月有点茫然,手足无措地想要去追张井俞,却发现失去了他的气味和方向,在这世上她把他当成最亲最爱的人,如今被他讨厌了吗?

她走过一段路,脚边的野花便焉了,时月披散着长发,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一双白色运动鞋,这还是当初张井俞买给她的。

张井俞说,女孩子要懂得爱惜自己,不能光脚跑。

所以,从来没有穿过鞋的时月,开始把小巧的足塞进那些磨人的鞋子里,以前的陈琛也说过她不爱穿鞋的坏毛病,可是陈琛不会强迫她,她不穿鞋,他便抱着她走。

抱着她看过屋后的山川流水,抱着她赏过院子里的春花秋叶,是不是她睡了太久太久,世界上一切都变了呢?

时月心情低落,低垂着脑袋回了家。

“小月,你怎么啦?”沈白茶正在给花浇水,看到时月无精打采地回来,关切地问。

时月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阿姨,我今天有点累,先回房间睡觉了。”

沈白茶还想说什么,门“咯吱”一声响,时月已经进去了。

时月一觉睡到晚上,张井俞回来后,左右不见她,时月的房间里一片冷寂,就像没有人存在过。

张井俞想到一个地方,他拿出那幅画,走到时月的房中打开,画中的女子哀怨地看着他,好似有灵魂,摊开的画轴,随着夜风微微抖动。

“你还在生气?”张井俞的气早消了,回想起来,时月心性如顽童,白天他的话有点说重了,现在不禁开始后悔。

“时月,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你来到人类的世界,一切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我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有要做的事,有正常的喜怒哀乐,我担心你出事了,凭我现在的能力,保护不了你,你懂吗?”张井俞苦口婆心地解释。

时月的安全,的确是他在意的事,她因为他来到张家,是他的朋友,在时月回去之前,他不愿意看到她出事。

画卷上毫无动静,张井俞没辙了,该说的他都说了,他的眼神有些不安,想去触碰画中人的脸,最后又放弃了。

“等你气消了,我们再商量上学的事情。”张井俞放下画轴,既然时月需要它栖身,他便把这幅画放在她房间。

他等了一会儿,画依然没动静。

张井俞转身,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时月静静地出现了,她站立在窗边,怔怔地看着他,用目光锁定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似乎想再一次看清这个人。

她目送着张井俞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开了灯,窗纸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走动的影子,时月回头看向桌上摊开的宣纸,看着上面眉目清秀的女子。

“阿琛,这是你画的我呀,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任何时候小月都好看。”

昔日的话语浮现在眼前,一滴清泪不知不觉从时月的眼角滑下,落在手臂上。

她全心全意爱着他,处处为他考虑,真心日月可昭,她太执着于过去,似乎永远不能从这场大梦中醒过来。

不清醒的现实,就让她永远梦下去。

第二日清晨,张井俞起床的时候,时月已经和沈白茶在桌子前喝粥了,见到张井俞,她头也没抬,跟沈白茶说了声“我饱了”,背上书包出了门。

“小俞,小月说她的事情办好了,今天去上学,跟你同班呢。”沈白茶一边给张井俞盛粥,一边高兴地对他说。

“啊?啊,是吧。”张井俞没拆穿时月,对母亲干巴巴地笑着。

吃完早餐,张井俞出来,发现时月手抄在口袋,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等他,见他出来,她兀自地往前走。

安静下来还挺像个学生样。

张井俞心里想着,快步走了几步,赶上时月,和她并肩去往学校。

03

一周下来,时月的入学手续办得很顺利。

张井俞是学生会长,和老师们熟悉,称时月是自己的表妹,通过引荐安排,让时月分到了自己的班级。

这一周里,时月搬了课桌和座位,坐在张井俞后面一排,说是听课,不如说是看张井俞的背影。

宁哲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时月来了他们学校,一改之前的顽劣,殷勤地出现在时月面前,但是时月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时月聪明,那些课她听一遍就懂了,她讨厌听到教室里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张井俞一心扑在学习上,没时间搭理她。

这天上自习,时月谎称肚子疼,和纪律委员打了声招呼,就溜出了教室。

时月想去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上休息,她双手背在身后,骄傲地在校园里走着,不时有男生偷偷看她。

正在上体育课的宁哲,见到操场边一抹熟悉的身影,几下就跟了上去,他跟着时月到了树林,转眼她又不见了。

宁哲在原地转圈圈,就是找不到时月的身影,他趴在地上,禁不住怀疑时月是一只地鼠,难道藏到地下去了?

“喂,你找我?”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宁哲抬头,见到时月坐在横生的树枝上,手里拿着咬过一口的苹果,两条腿垂下来,一晃一晃,动作十分潇洒惬意。

“时月!”也是奇怪,见到她,他就觉得开心,连喊声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叫你不要跟着我。”时月把苹果吃得只剩下了一个核,嗔怒地瞪着他。

宁哲是一头桀骜的豹子,哪听得见她的威胁,抬头看她,脖子很累,他踩上旁边一块石头,爬上了时月坐着的那棵树。

额头上忽然一痛,宁哲扭头看着地上的苹果核,时月站起来,警告他:“下去!”

“你别摔了。”宁哲惊呼一声,看到时月就那样站着,不扶旁边的树枝,生怕她不小心掉下来。

“好了好了,我不爬了。”宁哲顺着树干,跳下来。

时月依旧站着,她微微眯起眼睛,眺望着围墙外,外面花红草绿,绿水盈盈,可是人类却要被关在这座高墙内,对着作业本冥思苦想,她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

“想出去吗?我带你去玩啊。”宁哲见到时月眼神里的向往,提议道,“我知道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保证你喜欢,去不去?”

时月有些心动。

她思索了半晌,听着宁哲喋喋不休地说起外面如何如何好,撇撇嘴,手撑在树枝上往下爬,敏捷地跳落到地上。

“带路。”她对外人多说一个字都嫌烦,张井俞自然是不肯带她出去玩的,她自己又不熟,现在有一个傻瓜向导,她自然要懂得利用。

宁哲带她去了游戏厅。

时月对于玩很有天赋,游戏厅内不少男生被她吸引,围在她身后看她操作,发出一阵阵惊叹声,那些会玩长得又美的女生,她们总是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可惜,张井俞不喜欢她这一款。

“时月,你很厉害嘛!”宁哲递给她一瓶橘子汽水,时月扭开,仰头喝了几口,觉得酣畅淋漓。

“那是当然。”

时月也不谦虚,她很厉害这件事,又不是一个秘密。

随后,宁哲又带她去溜冰、滑雪,去了游乐场,玩到天黑才回学校,时月一看手表,离平时和张井俞约定回家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我不玩了。”时月从摩天轮上下来,急匆匆地往出口跑去。

“票都买了,还有好几个项目没玩,别浪费了,要是晚了,我送——”宁哲话没说完,时月已经跑到了出口。

宁哲紧跟其后,看时月在门外急得不行,他招手拦车,送时月回了学校大门口。刚下车就远远就见到一个人,拿着一个书包,焦急地望着来路的方向。

“你跑哪去了?”时月刚跑到张井俞面前就听见他大声呵斥道,“逃了一天课,不声不响地跑出去玩,你能不能有点组织纪律!”

时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自己错了,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张井俞,是我带她出去的,你有本事冲我来。”宁哲付完车钱,看到时月被训,几步走上前去,眼里的神情非常不屑。

“你和他一起?”张井俞的眸子里有了星星点点的失望。

“张井俞……”时月平稳了呼吸,想给他一个解释,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没什么好解释的。

“长本事了,我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张井俞把书包还给她,看了她和宁哲一眼,然后,快步离开了。

“我下次不会了。”时月抱着书包跟上去。

宁哲驻足在后面,他的视线追逐着面前的女生,那个原本对他冷冰冰的女生,她愿意靠近他了,她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宁哲从没想过,这一天,成了他十八年来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

自从被张井俞训诫过,很长一段时间,时月十分乖巧听话。

每天老老实实地去学校,安安静静地回家,对于交上去的习题本,她会很认真地完成,她表现这么好张井俞感到很意外,请她吃了一顿肯德基。

“张井俞,我表现乖吗?”时月一手捏着一块炸鸡块,边吃边问,内心忍不住感叹太好吃。

“嗯。”张井俞头也没抬,看他的书。

然后,他的手机短信响了,张井俞,放下书查看信息,原本紧锁的眉头很快展平了。

“什么呀?”时月凑过去看。

“没什么。”张井俞迅速地把手拿开,时月恍惚中看到一个“淼”

字,她不确定有没有看错,也不敢质问张井俞,经过多次犯错挨骂,她学乖了许多。捕风捉影的事,少做为好。

下过几场细雨,天空格外清澈湛蓝,白云在阳光中泛着银色灿烂的光,吃完快餐,时月和张井俞出了肯德基店门,同时,张井俞接到一个电话,是老师找他商量出游的事。

空中偶尔有几只鸟盘旋飞过,时月欣赏着四周鲜艳绚烂的色彩,像是一幅大师级别的油画。见到她发呆,张井俞主动找她搭话。

关在学校里这么久了,听到电话中确定下来的振奋人心的消息,张井俞觉得神清气爽。

“时月。”听到他叫她,她立刻回神,走到他面前,两只大眼睛盯着他,鼻子都要挨到他脸上,张井俞不习惯这么亲昵,不动声色地后仰头,“下个月我们班,2班,3班,一起去野外秋游。”

“好极了!”她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笑得很甜,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隙。

张井俞也笑起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起秋游要买的物品,张井俞带着她去了一趟市区,两个人买了一大包登山需要的必需品,然后喜滋滋地回了家。

04

时间一晃到了出游的日子,张井俞他们去的是红叶山,一到秋天,风景就非常漂亮。

天很高很蓝,阳光没有夏天那么酷热,在宽广的天地间,学生们忘记了平日的忙碌,每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汽车缓缓地在路上行驶,不时有笑声从车窗传出。

“时月,你晕车吗?我带了黄姜和晕车药。”宁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把时月旁边的人赶走,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时月正在看外面金黄色的麦穗,听到宁哲的声音,她头都不想动。张井俞是这次秋游的负责人,和她不在同一辆车上,时月讨个没趣,一个人异常安静。

“哎,要不要一起听歌?”宁哲把一只耳机取下来,塞进时月的耳中,悠扬缓慢的旋律传了出来。

“笑看世间痴人万千/白首同眷实难得见……故人难见旧日黄昏/映照新颜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莫相忘……”

时月感知到了万籁俱寂的真正意境,她的耳边有人在说话,她却发现自己无比孤独,思绪随歌声悠扬,飘荡到微风中,无迹可寻。

宁哲活泼,热情,很有生气,喜欢肆无忌惮地来挑衅她,时月也很乖张跋扈,却在张井俞的影响下,隐匿了许多。

她不想看到张井俞生气,他一皱眉,她的心也跟着难过。

出行前,她就答应过张井俞,绝不惹事,面对讨厌的宁哲,她也尽量收敛自己的情绪,上次贪玩,和宁哲跑出去惹得张井俞不高兴,此后她便刻意拉远了和宁哲的距离。

不久后,时月搭乘的汽车先到达了目的地,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车上走下来。

学校周围有低矮的小山,和眼前这座比起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所有人下车后,大家抬头仰望着眼前这座原生态的红叶山,青山绿水,树木葱郁,简直是一个生态氧吧。

后面几辆旅游大巴也陆续停下来,学生们被分为几小队,黄淼淼,时月,张井俞全都分开了,看到这个分组,时月耸耸肩,只要黄淼淼没和张井俞分到一起,怎么样她都无所谓。

相比之下,宁哲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软硬兼施要求和时月队里的一个人交换,强行和时月分到了一组,帮她提背包。

时月想,你提就提吧,我反正不亏。

十五分钟后,大家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分别从不同的入口开始登山,常青树焕发着它的风采,树林中投落下细碎的阳光,处于青涩与熟透间的野果被风吹落在地上,时月一边走,一边弯腰在树下随手捡起那些落果。

“时月,像这种山林中,听说会有野兽出没,你怕不怕?”宁哲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运动衣,前后都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像是一片夹在汉堡中的青菜。

时月没工夫搭理他,捡到一根细长的柳条儿,编了一个草环戴在头上,她今日没有扎头发,穿了一身民族风棉麻衣裙,长长的头发配上她的服饰,就像行走在森林中的美丽精灵。

大家笑着闹着,往半山腰的集合点爬去,每个小分队很快拉开了距离,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支队伍里有人掉队了。

张井俞作为主要负责人,收到了第七分队的求助,马上折返回去找分队长。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掉队?”见到分队长方航宇,张井俞心里着急,脸上却十分镇定。

“黄淼淼体质弱,刚才她说休息一下,再来追赶我们,我们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来,后面返回去又找不到她了,我们不敢走远,担心和大部队同学走散。”方航宇和张井俞对视,心里涌起无限愧疚,作为分队长他没有尽到责任。

“没关系,航宇你先带领大家前行,我去找她,这里路线不复杂,相信她不会走远,有情况我会用信号弹通知老师。”为避免发生意外,张井俞给每个队都分发了信号弹,他说完,已经转头按方航宇说的方向找去。

“那你小心点。”方航宇满怀感动地看着他,张井俞为人做事靠谱,方航宇放心地带着其余队员,往高处走去。

张井俞往林间走去,树木静静地张开双臂,迎接着到访者,阳光像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斑驳地洒落在草地上,草地上闪烁着晶莹的露珠,散发出湿润的泥土芳香。

“黄淼淼!淼淼!”张井俞呼吸着花草的芳香,往森林深处走去,参天的青松,苍劲挺拔,排列得很密集,阳光都难照进来。

越往里面走,越容易迷路,张井俞沿路做好标记,大声呼喊着黄淼淼的名字,喊累了,他便吹口哨,黄淼淼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听见口哨声一定会回应他。

找了将近四十几分钟,张井俞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隐约听到口哨声,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仔细辨别着方向奔跑而去,一边跑一边拼命地吹口哨。

他运气不错,在一个坡下找到了黄淼淼,黄淼淼看起来像是从坡上摔下去受伤了,她利用身上带着的绷带,给小腿做了简单的包扎。

“淼淼,你怎么样?”张井俞急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慌张,这里没有一个人,信号弹也不能随便放出去,他必须救黄淼淼上来。

“井俞,我能走,只是小腿被石块划伤了。”黄淼淼撑着一根枯树枝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旁边走。

黄淼淼掉下去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大坑,掉下去容易,爬上来困难。张井俞把背着的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备用的绳子,在一棵树上打了个绳结固定好,然后想爬下去救黄淼淼上来。

看到他脱掉外套,准备舍身涉险,黄淼淼心里不安,大喊:“你别下来,等下我们都上不去。”

“我不放心你!”张井俞大喊。

“你听我的,我自己爬,你在上面拉我!”黄淼淼见绳子被张井俞放了下来,扔掉树枝,走过去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抓住绳子,寻找一处处落脚点,勇敢地往上爬。

张井俞拗不过她,看到黄淼淼费力地攀爬,只得在上面拉着绳子,减轻黄淼淼的压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黄淼淼爬上来的时候,张井俞迅速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孩,声音低沉了很多:“淼淼,没事了。”

黄淼淼没有回答,她紧紧地抱着张井俞,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先前掉下去她都没哭,见到张井俞来寻她,她却哭了。

05

好不容易两个人心情都平静了,他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对上了,那一瞬,他们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某种讯息——那是一种类似心动的种子萌芽的讯息。

张井俞从地上爬起来,扶起黄淼淼,语气还有些后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掉进这里?”

“我走累了,本想在后面休息一会儿跟上去,突然我看到了一只受伤的梅花鹿,它看见我就跑,为了追它我掉了队。等我返回去,我发现自己迷路了,慌张中脚下踩空了,从这个地方摔了下来,手机也没信号,我无法联系你们。”黄淼淼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我伤势不严重,好在我帮梅花鹿处理了伤口,它没事了。”

每次面对动物的时候,她的眼睛就露出这样的光芒,一时间看得张井俞有些恍惚。

“你啊,为了救它,却让自己受伤了。”张井俞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心疼。

黄淼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怪它,是我自己没注意。”

她刚说完,张井俞把书包反背,一把背起她,黄淼淼惊呼一声,有些茫然地盯着他的动作。

“你这样走不行,我背你出去。”张井俞声音沉沉的。

“……好吧。”黄淼淼心里像吃了一勺蜜糖,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任由这个男生背起自己,走出这片森林。

回到半山腰的集合地,大家已经把带来的食物放在了铺好的餐布上,三五成群地准备用餐了。

张井俞背着黄淼淼回来,引人注目,方航宇来问候黄淼淼,并关心她腿上的伤势,黄淼淼笑容满面地回应着众人的关心。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目光,从她回到聚餐点就没离开过自己身上。

黄淼淼往一旁看过去,对上了时月的目光,她坐在一棵树下的草地上,白色的野花没过了她的白色衣裙,她面色冷漠,整个人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黄淼淼心想,那个女生好像不太合群,其他人都在吃喝说笑,只有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冷若冰霜。

“淼淼,怎么了?”张井俞扭开一瓶水,递到黄淼淼的手里,看到她在打量时月,笑着说,“那是时月,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

“没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怪怪的。”黄淼淼笑着回答。

张井俞搀扶着她,扶她到一旁休息,虽然黄淼淼自己处理过伤口,张井俞不放心,又叫来随行校医,麻烦她给黄淼淼再看看。

张井俞事无巨细地围着黄淼淼打转,看不到任何人,这一幕在时月看来分外刺眼。

宁哲在另一边烧烤,这里是森林,要注意防火,半山腰这块空地是专门给游客设置的玩乐场所,有服务站和食品供应,也提供烧烤场地。

“时月,来吃烤肉了。”宁哲举着刚烤好的烤串,兴奋地递到她面前,时月却无动于衷。

“不喜欢吃肉?那吃这个,有蘑菇、韭菜……”宁哲把另一只手上的烤串伸过来。

“滚开。”

时月没办法感到轻松,看到张井俞和黄淼淼相处的画面,她的心一阵钝痛,面对宁哲的叨扰,她十分上火。

她承认,学做一个人类,她很失败。一个正常的女生,面对宁哲这种级别的帅哥,一定会万分迷恋,可谁叫他碰上了自己。

如果他再烦她,时月保证,他会死。

即便是对一朵花时月都能展现出善良,可面对聒噪烦人的宁哲,实在让她伤脑筋。

“都不喜欢吃啊,那我吃掉咯。”时月语气不善,宁哲一如往常地很有耐心,表情更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还带着笑。

一个平时和宁哲关系很好的男生凑过来想捞几串吃,宁哲脸上突然晴转暴雨,一脚朝男生的大腿踹过去,骂了声“滚”。

宁哲还是那个宁哲,只是面对时月的时候,卑微如尘埃。

吃饱了,一行人又继续爬山,一路上他们领略了迷人的风景,也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这次秋游,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太阳下山了,一伙人才乘着汽车,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秋游后,第二天正常上学。

时月指尖玩着一片树叶,跟在黄淼淼身后,走进了图书馆。她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吓唬吓唬这个老缠着张井俞的女生。

她戴上了那只“灵隐镯”,隐去了身体,仔细地打量着在一排书架前徘徊的黄淼淼——一张瓜子脸,容貌清丽白皙,早霞的光照射在她明澈的眼睛之中,宛然是两点明星,很美。

黄淼淼在找书,踮起脚尖,在书架最高一层抽出来一本黑底金字的硬壳书,不由得笑靥如花,明艳不可方物。

“找到了。”她缓缓开口,手执着书脊,抿着嘴,笑吟吟地翻开一页看起来。

时月嫉妒得要命。

这个人类女子这么好看,她都差点被迷住了。

不过,那又怎样?无论如何,她都只是一个平凡的弱女子,怎么和自己斗?

时月妖娆一笑,手抚过那一排排书,手一扯,“啪嗒”掉下一本。

“没放稳吗?”黄淼淼秀眉一蹙,以为书没放稳掉下来了,她弯腰捡起那本书,把书放回原处。

接着,在她身后,又掉落了一本书。时月恶作剧一般,在走廊里跑了一路,扫落了一排书架上的书。

“怎么回事?”黄淼淼声音大起来,给自己壮胆,她明显感觉到异常,学校不是地震区,窗户关着没有风,书无缘无故怎么会落下来?

时月勾嘴一笑,捉弄人的脾气上来,嫌弄出的动静不够大,她特意绕到志怪小说那一栏,拿出一本《聊斋志异》,翻开书页,举在手中,朝黄淼淼走来。

黄淼淼看不到时月,只看到半空中漂浮着一本书,书上还画着可怕的花妖狐媚,一下子吓得几乎失声。

等她反应过来,黄淼淼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出图书馆,大喊“救命”。

“同学,你借的书还没登记!”

图书管理员站起来对冲出去的黄淼淼喊道,黄淼淼胆小,被刚刚发生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会儿就跑下了楼,跑出了图书馆,顾不上管理员的呼唤。

“咯咯咯……”时月笑起来,把手中的一本书放回去,没想到黄淼淼那么不禁吓。

图书管理员仿佛听到笑声,她走进去查看,时月敏锐地听到脚步声,手在空中一挥,地上凌乱的书,被一股看不见的风托起,很快恢复原位。

管理员刚走到时月弄乱书的这一条走廊,地上干干净净的,一切似乎都没发生过。

趁着管理员检查走廊的空隙,时月从另一个方向,飞快地走出了图书馆。

黄淼淼在图书馆遇到的事情,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恐怕没有人能够对那种感觉感同身受。

恐惧到极致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

被时月这么一闹,黄淼淼病倒了,并且不敢来学校。黄淼淼的同学打电话询问她的病情,黄淼淼说出了她亲身经历的怪事,不久,关于图书馆的“恐怖传闻”不胫而走,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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